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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秋宜虹提议给房仁勇过生日,平日如何憋火,这件事上房亚昕与房卓俨想法相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走向那个地方却无能为力,是一种神经被抽干后的虚脱与麻木,难言的苦楚无与描述。
“是不是跟你爷那样……我快不行了……过个生日。”
久病的房仁勇声音沧桑而嘶哑,似秋后蒿茅落茎的调调。
房亚昕没接话,眼光飘向别处,房卓俨看了一圈:“爹,古人说,儿时生日图玩乐记事。老年生日图娱乐和团聚。没有这些意义,还记生日做什么。”
“前年,你爷过完生日就不在了。”
“爹,爷爷的情况你知道主要是给他的病冲喜。你知道,自我爷去世后,一家人就没聚齐过。咱也是找个由头说说话,那天给领导请假也好说话。”
“你老了不糊涂吧。娃们上心上意过生日,可不能败兴。”
“也就说说。”
“爹,你的身体状况你清楚,血压降下来,血糖吃着药。慢性病他肉蘑人。要多想,我们就不敢过生日了。”
房仁勇不再言语,戴上寿星冠,听“happy birsday!”房仁勇脸上的皱纹像秋天的默河水,拉长引线,悠然放宽。回家路上,房卓俨没有说话,面色阴沉,想起儿时与父亲相处的镜头,盘算着房仁勇余下的日子,心内滴泪。
腊月二十六这天,陪许文欣备年货逛超市时间久了。房卓俨感觉腿肚酸疼、坐下就不想起来,眯了会儿午觉。秋宜虹电话房仁勇病危。房卓俨爬起来朝秋宜虹所在的小区跑。床上的房仁勇已没有呼吸,秋宜虹还手忙脚乱的跟人打电话。房卓俨赶紧拨120。120速度很快,跟车的医生用手中的仪器,测量、查瞳孔说:“没用了,送医院也没用。”房卓俨坚持送医院,急救室门口,急诊医生用听诊器听心脏,两指捻了捻眼皮。瞳孔已经扩散,体温在下降。
“拉回去吧,医院不能接收。”
房卓俨对秋宜虹说:“回房坡还是回小区?”
“你决定,你哥也指不上!”
司机在催促,房卓俨简单在医院外的寿衣店置办完老衣等。房卓俨决定将人带回房坡。
房卓俨趴在房仁勇耳朵边说:“爹,我们回房坡。”
多年后,房卓俨带房琦上坟,许文欣带情绪说:“什么事不重要,上坟记得很清楚。”房卓俨没好气的说:“坟都上不了,要儿干什么?”房琦理解父亲对爷爷的感情,毫无怨言的跟房卓俨回房坡。那次返回后,房卓俨想到房仁勇坟头的草还未除,烧纸的庐被人损坏,甚为难受,含泪写下:
岁月像不受控制的幻灯机,把一张一张黑白的、彩色的,旧的新的片子展示在我的眼前。我想起了你,我的父亲。
我记得,那年,肥胖的父亲蹬着自行车带自己到马堂换膏药;那年,患淋巴结核时父亲带自己到诊所打了一年的针;那年,学校组织到马山爬山父亲带我第一次吃豆腐混沌汤;那年,父亲带着我到县城看申凤梅演的《李天宝吊孝》;那年父亲用驴车拉着全家人到县城看《芙蓉镇》回来的路上毛驴受惊把一家子人摔在马路上。
所有童年生活的记忆里,我几乎就是父亲的影子。甚至父亲单位找不见他也没有人信,因为他儿子在嘛。父亲是1969年参加工作的民办教师。故而我从育红班到小学,初中都跟着父亲上学。白天一日三餐同桌,夜里同窝而眠。
91年春天那天晚上我们在学校的宿舍里,父亲突然说:“娃,我胳膊咋不会动了。”过了一会儿说,又能动了。我们没人放在心上,日子一如故往。父亲,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是轻微的中风。谁能想到,国庆节中午,正在家里写作业的我接到你瘫坐在菜地边起不来的信儿。
我怎能忘记,初醒过来的父亲,惊恐地望着走来穿去的医生。茫然无助的目光搜索到我们兄妹时眼泪盈眶而出。经过近一个月的治疗,慢慢能够下床,嘴也能嘟嘟索索的说话。
半年后我到师范就读,每次得空回家总能在村口看到坐着母亲用三轮推着的父亲,高兴的咧着嘴笑。
毕业后,我回到了距家几里外的学校。天天能够回家,父亲便常常指挥着母亲改善生活。母亲还不时嗔怪他嘴馋,我便心神领会的笑笑。
随着哥哥成婚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之后自己也结婚育子便很少住在家里。03年以来,家里发生数次变故,使得家庭矛盾重重,很少安生。懦弱的我与妻便更少回家。
2010年双节过后的一天上午接到母亲电话,三轮车倾翻把父亲摔下来骨折了。我们把父亲送到医院检查,发现父亲已是骨癌晚期。那天中午我们在路边吃了两锅沙锅,父亲尽管不方便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父亲突然昏迷,我与母亲在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护理时每次大便需要把他扶到轮椅上才行。刚开始自己总是半背半搀扶到上面,后来干脆直接把他揽腰抱到轮椅上。我才知道父亲这个村里有名的大胖子,此刻也仅有百来斤的重量。
灯枯季节的父亲,一月之后再次住院,两天之后醒过来。这次他显得很狂躁,时不时要小便,小便时却没有尿。几天下来,家里人都很烦,自己也很烦,甚至认为父亲是故意的。出院后过了一段时间,父亲对我说,那段时间脑子不知道咋了,是不是有问题了,光折腾人。我听了想哭,我明白父亲当时不是折腾我们,我们屈解了他。我很后悔,后悔自己的无知,后悔自己的错误想法,世上哪有想折腾自己儿子的父亲。我便安慰他,病没什么要紧,睡觉时乱做梦吧。父亲见我这样说相信的点头, www.uukanshu.com每天下午我用轮椅推着父亲在街上转。走着走着父亲便睡着了,很安详,就像小时候我睡在他怀里一样。过一会,醒了,我们再聊,直到他困了,放到床上睡觉。
秋天全家人为父亲办了生日宴,父亲满含着笑意说,这是最后一次生日。我强忍着心酸告诉父亲明年还过。他很相信我一如小时候我相信他一样。
腊月二十六那天下午,集多种病于一身的父亲,再次倒下了。我趴在父亲床头喊父亲,没有反应,我便一直喊,一直哭,医生摇头,我还是哭,还是喊。我想疼我的父亲会答应我的。这个冬天很冷,父亲就像他平日里收整的树叶一样被放在了土里。
多年过去,每当想起父亲,就会想到自己的不孝,想到病床前自己的不耐烦,想到有几次周末回的不及时,想到没有给父亲做过几顿像样的饭,炒两个像样的菜。甚至我还想如果有机会可以带父亲到街上的小摊吃混沌;带父亲到靓丽怡人的河边转转。
近些年,我去过西湖,去过苏州,去过青岛,去过天安门。父亲,每次站在景区的门口我才发现还有那么多的地方你没有去过,没有看过,你是那么的爱热闹,好胃口,那么的喜欢看戏,不肖的儿子在你在世的时候没能帮你实现。父亲,可怜的父亲在条件能够做到的时候,你已离我而去,你甚至连虎年最后一顿饭也没有吃上,真的对你不起。尽管我与母亲早早的准备了年货,你想吃的鱼,你爱撕的鸡腿,你爱喝的豆腐汤,你爱吃的饺子。心爱的父亲,没有口福的你丢弃了兔年的第一碗饭,第一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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