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 / 1)

姜森讨厌深夜，甚至对黄昏都有强烈的生理厌恶感。

似乎是人类远古基因的刺激，在太阳光如电影特效“淡入淡出”一般切换到黑暗模式时，姜森整个人就会陷入到强烈的悲观情绪中，对于任何人和事都有一股莫名的绝望。

而他面对的黑夜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逃避。20点58分之前关闭一切通讯设备，把头埋入到被窝里熟睡，实行自我隔离是他觉得最安心的状态。

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面对深夜，而且是黎明前1小时的深夜。

凌晨3点58分。这个时间是姜森后来推算出来的。

在这个时间，往常的他必定熟睡到超我境界，而此时他正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卧室门。

留一道门缝是他睡觉的习惯，正是这道门缝中透过一道幽蓝的光。

“客厅Wi-Fi没关吗？”姜森心想，但他很快否定，关闭一切电源是他入睡的仪式，就像一部分人电动牙刷一定要够10万次震动一样。

幽蓝的光在增加，一盏，两盏，三盏，第四盏居然在跳动。

“那就是Wi-Fi了，光纤盒上就是四盏，第四盏信号灯就是在跳跃，不过深夜谁会跑到我家把Wi-Fi打开呢？”

姜森疑惑中，并没有产生气愤或恐惧的本能反应。而是凭空多出一份莫名的悲悯情绪。

“如果Wi-Fi有灵思，它现在看到的景象应该更惊悚吧。”姜森心想。

确实，在蓝光自身照耀的极限深处，透过一道门缝有一只眼睛正深遂的盯着他，眼球中的玻璃晶体还反着微蓝高光。

而这只眼球的主人，此时身子平躺在床角，脑袋诡异的倒挂在床边，鲜血正从他右半侧脸庞缓缓流落到地面。“血腥味是有的，但哪有影视剧中那么夸张的低落音效声”姜森心想。

不会儿，姜森开始剧烈咳嗽，从喉咙争先恐后跃出的血流很快染墨了那只眼球。

在“红”与“蓝”的结合中，姜森似乎看到了深夜的颜色，那是一片想象的画布，迸发出瑰丽却不凌乱的光影拉丝。“这不是网飞片头吗？”姜森习惯用影视剧或者生活中经典的瞬间画面，强化自己的记忆。此时他想摇摇头，但做不到。

朦胧中，姜森似乎“看”到亦或者想象到一个人，更准确的说是一个蓝色透光灵体正在光影中背对着他起舞。

“我欣赏不了你跳的好坏，但是能看到你的样子，我倒可以给你打分。”

心思所想到之处，灵体似乎感应到的他期盼，开始转身，缓慢但不机械。面对这份回应，姜森心中多了一阵激荡，毕竟他30年来心想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没有回应的。

姜森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画面来强化对灵体的样貌记忆，但始终无法匹配，这是一种无法描述、超脱此前人类所呈现出的灵体刻画。不过有一个印象让姜森刻骨铭心：“它只有半张脸”！

就在姜森意识快要支撑不住时，一个恶魔（“因为它是红色实体的”姜森之后一直强调。）进入画布，披着脚快速走向灵体。姜森马上反应：“这不就是《英雄联盟》中的稻草人费德提克吗？恶魔还是这么固化？挺土的。”

姜森想就此断片昏睡过去，但猛然惊觉，“费德提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半张脸？我的脸！”

…………

“说完了吗？你说完了咱们就正式开始吧。”

姜森能够重新掌控自主意识时，不出意料的已经身处在医院的急诊室。

刺激他回过神的，并不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药物与紫外线混合气味，而是一种长期侵泡在死水中的朽木味道，这种味道正一丝一缕从隔壁病房缝隙、电梯一开一张的“呼吸中”吐出。

“没有你所说的，稻草人对你怼脸‘开大’，那是医护人员拖着你的担架在对你抢救，没有小人转身跳舞，是你在担架上拼命挣扎，几个医生对你进行控制。”

姜森这才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有“一位半”警官，因为他们身上没有发出朽木味道，姜森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们，

“一位半”并不是姜森调皮，而是他只有一只眼睛能捕捉到信息，另一边的眼框中是无尽的黑暗，而黑暗的极致深处似乎有点点繁星在蠢蠢欲动，只是姜森没空过多想，因为这“一位半”的警官形象让他想起了周星驰电影《美人鱼》中的经典桥段，要是他会怎么绘画出这“一位半”呢？想到此，他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开心的事情……”

“…….”

“整位”警官，敲了敲床边：“姜先生，虽然你是受害者，我们很同情你，但是还请你严肃一点。你头部遭受严重创伤，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精神状态，所以我们也想在情况进一步恶化之前，了解到一些真实情况，方便尽早捉拿到罪犯。”

“追拿罪犯？受害者？我怎么了？”

“两个小时前，也就是凌晨四点（这个时间此后被姜森纠正过），有人潜入到你家对你，嗯，实施了……暴行，将你的右半张脸……进行了破坏，你右侧半张脸的软组织包括眼球全部损坏不见了。”

“一半脸进行破坏？我现在是‘半脸人’？”

姜森马上搜索脑海画面，《绝命毒师》中的“炸鸡叔”格斯，在爆炸后优雅的整理衣物、《蝙蝠侠：黑暗骑士》里的检察官哈维用自己“邪恶”的半张脸，审视着蝙蝠侠……“那种眼珠子暴漏在眼眶中随时可能掉下来的骷髅形象太瘆人”。但姜森转念一想：“不对，我右侧眼球没有了，那形象就是《大西洋帝国》里的狙击手理查德，那样子还是可以接受的。”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也没有破坏，而且现场除了血迹你的其他器官组织并没有被找到，甚至帮你叫救护车的人都再也联系不上，我们怀疑是你亲近之人……”不等“整位”警官说完。

“姜森，你有什么亲近之人，你信任他们吗？你想置他们于死地吗？”一直沉默不语的“半位”警官终于开口，因为他一直侧身靠在墙上，姜森看不清一点他的样貌，不得不转头准确的将独眼对焦到这位警官身上。

年轻，实在是年轻，但为何这么年轻人又会这么沧桑？姜森选择用《电锯人》里的早川秋形象定格在这位年轻警官身上。

“秋警官，原生家庭并不是你的枷锁，更不是让你能逃避性格问题的满级法宝，帮你挡住所有的心里罪恶感。你在逃避的过程中会失去的更多？”姜森说出了一句让自己莫名其妙的话。

“秋”警官身子放佛入触电一般，抖出一阵刺激性生理反应。他死死的盯住姜森的右半侧脸，似乎在拷问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喂，老肖，你老毛病又犯了，别这么盯着人那受伤的半张脸，人家是受害者，不是嫌疑人。”

被盯的有点发毛的姜森，抬手一指右侧的空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是他（它）告诉我的。”

黑洞中，繁星开始清晰起来，并开始聚拢在一起，形成一幕幕蓝红投影画面，信号源正是从“秋”警官的心脏位置发出，而透过“秋”警官的肉体，姜森看到了自己失去的半张脸。

“我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像胡歌的。”姜森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