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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不准走了以后,就只有大飞一个人逗留在原地。他朝树林的深处望过去,望的聚精会神,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树林下面的灌木丛一阵摇动,发出可疑的声响。大飞目光如炬,似乎早已看清楚那藏匿其中的是何人何物。
“仁枫,我早看到你了,出来吧。”大飞往那边迈了几步。灌木丛摇的更厉害了,一人缓缓钻出来。果不其然,是仁枫。她面无表情,脸色惨白,像是刚丢了魂儿一样,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
“你在跟着我?或是在跟着谁?”大飞的猫爪子已经暗暗伸出来,因为他有一种危险的预感,这是直觉。猫的直觉很准,虽然大飞他并不是猫,只是披着猫皮而已。大飞是人,是幻化成猫的人。是人就会头晕眼花,现在他就这样了。贴附在他视网膜的图像起了波澜,一道道,皱了。大飞拿猫掌给自己揉揉,也不怕得沙眼。他挤挤眼,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仁枫,虽然外表看起来她就是仁枫,但那只是幻觉,表象。在她的身后,一头黑毛山羊正悠闲地吃着草。大飞察觉到了它的存在,那并非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你不是仁枫,你是谁?”大飞警惕地隆起背,前双爪抬起,全身的毛竖立,硬的像刺猬豪猪身上的刺。
“我不是。”这个仁枫摇摇头。“我是谁?”她叹口气。“我不知道。”
“无论你是谁,你都不属于这里,你来自哪里?”
“我不知道,我回不去了。”说完,她消失了,黑毛山羊也消失了。大飞呆呆地立在原地,只觉得眼皮子沉的要命,他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闭上眼,保持清醒十分艰难。等到他再一次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正趴在石墩子上。他惊恐地左顾右盼,低头向下看过去,有只土黄色的肥猫正抬着眼珠子看着他。
“你怎么跑这上面去了?”那只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啊,是大吉呀,你怎么?找我有事吗?”大飞跳下来,轻盈地踩到地上,在地面上划了个圈。
“当然有,不然找你干什么?”大吉拨弄拨弄胡须。“跟我去帽儿山走一趟。”
大飞嗤嗤地叫,表示自己很不屑于此事。
“咋的?不愿意?”大吉两只浑浊的眼珠子不住地打转。“不是让你去哪里玩玩的,不是去游山玩水的,有正事,帽儿山那里,出大事了。”
“哦,出大事了。你们猫家的大事还是他们狗家的大事?大事?有多大?”大飞对这些满脑肥肠的懒猫的德性非常清楚。它们口中所谓的大事,急事,倒霉事,无非离不开那三件:窝被狗占了,饭被人踩了,下水道的井盖被人偷了。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大飞看来。不过最后一件真不好说,因为这井盖被焊得死牢死牢,不好偷走。但事实是,井盖就是经常莫名其妙地没了。人要是一不注意就掉下去,那可真危险。但是这和你猫有什么关系呢,据它们说,下水道里居住着一群凶残的家伙,长什么样没人知道,反正只要一从下水道里出来就肯定要为祸人间,所以就不能让它们出来,井盖也就至关重要。
“大统领让你去的。”大吉贴到他耳边说。大统领是猫世界的所有猫的领袖,住在金鹏大厦的楼顶上一个违章搭建的小棚子里。每天他都从金鹏大厦上面向下俯视,注视着所有流浪猫的一举一动。天之下的猫咪随时随地都会想到,大统领在看着你。
“为什么是我?”大飞并不想掺和进猫世界的政治斗争当中。尽管这座城市的猫猫被按地域划分为几百个派系,这些派系有大的也有小的,但无一例外全都“心甘情愿”地接受大统领的领导。
“你不是一般的猫,你会点小法术。”
“不,我不会。”
“不,你会。”大吉盯着他看。“大统领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其实是人不是猫。”
“对,没错,所以呢?”大飞晃晃头。“既然我是人,为什么要管你们猫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披上猫皮你是猫,穿上人皮你是人,不管是人是猫,你都要履行相应的责任与义务。现在,接受大统领的委派就是你的责任。”
“好好好。”大飞伸伸舌头。“说那么绕干嘛,你们不就是碰上了你们猫解决不了的事才会想到找我这个人来帮忙。”
“是的,没错。”大吉点点头。
“说吧,什么事?”
“据帽儿山的站岗报告,昨天晚上它们听见一连串巨响,像是某种猛兽的咆哮声,这串响声大概响了十几秒才渐渐弱下去,接着是低吼声,吼了很长时间,长到它们也不清楚是该以分还是以时来计量。等到都安静下来,它们才敢跑出去看看。它们说它们看见成片成片的树林被拦腰折断,断处十分不规则,一看就不是人为砍倒的,更像是一种超强的力量所造成的结果,比如爆炸,龙卷风之类的。它们还说,昨天晚上伴随响声的还有雷,风和雨,而我们这里是没有的,似乎风风雨雨只在帽儿山。”大吉一口气说完后猛喘一口气,他问大飞:“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大飞摇头。
“去了你就没有了。”
于是大飞跟着大吉,一路跋山涉水,走了一天一夜才到。这就是大飞不愿意去的原因之一,太远了,对猫而言。到达那里已是晚上,树林里黑漆漆一片。大飞心里大骂,这么晚了还走什么路。走着走着,大吉突然停下脚步,害得大飞一头撞到它屁股上。大飞气急败坏,说:“你怎么停了?”
“前面有人。”它说。
“开玩笑,大半夜的,荒郊野岭,有什么人?野人?”大飞不信邪,大步朝前走,没走几步也停了。他看到,在繁密的枝叶的掩盖下,确实清清楚楚地蹲着个人影,那人不时环顾四周,行为很是鬼鬼祟祟。大飞的瞳孔都挤成了一条线,想要看的更清楚。他向前迈了一步,不小心踩到树枝,树枝断裂开来的声音在这死一样寂静的夜晚,提神般清脆,那人受惊立马跑走了。
“怎么了这是?”大吉跟上来。大飞抓着它的脑袋,说:“你看。”大吉看过来,那是具已经血肉模糊了的尸体,被凶手肢解到一半就扔下了。
“这是怎么了?”他说。
傍晚的时候,我狼狈地回来了,我太没用了。明明只差一点,差一点,差一点就捉住那个该死的钩子人了。我看着自己这身破了几个洞,划了几个口子的衣服,心里觉得真不值。就在昨天晚上,钩子人出现在芳茂路上,看见我就跑。我能怎么办呢?追呗。他跑,我追。他跑,我追。他跑进巷子里,我就追到巷子里。他跳到屋顶上,我也跟着上去。当时我就想,我是怎么上去的?红说是她干的,是她托我一把。行吧,不管怎么说,钩子人在屋顶上跑,我就接着在屋顶上追。他从一家屋顶跳到另一家的屋顶,我也跟着跳过去。钩子人跑的快,跳的高,所幸的是,他也需要休息,需要停下来喘口气。不然,非得跑死我不可。
我从大半夜一直追到大清早,追得直吐血。眼看我快要追上他的时候,那时我都要伸出手抓住他了,那是近在咫尺呀,他消失了。我没刹住,头朝下从屋顶上掉下来,落到树上,头卡在枝杈间,一直卡到下午才被人给拿下来。救我的消防员想不通,问我是怎么上去的。我说我也不知道,讲不清楚。
越想心里越不甘,我在楼下的小店里吃了碗卤肉面,越吃越饿,越饿越生气。算了,饿着吧。走在路上,UU看书 www.uukanshu.com总感觉有人在悄咪咪地盯着我看,左右看看,果真看见一人,胡子拉碴的,戴着个眼镜,却一点也不斯文,倒有几分猥琐。视线上移,是万象书店,这人八成是书店老板,坐店里面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需要点什么?”他突然问我。
“我不需要什么。”我说。
“你不需要一套《超自然现象防御大全》?”
“你怎么不知道?”我吓了一跳,这人是谁?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他的两根大拇指搓来搓去。
“你是谁?”
“我是个作家,兼职经营书店。”
“行吧。”我走过去。“书呢?你有没有?”
“有,我当然有,你等着。”他往屋里头走去,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那一套书全搬出来。“你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也是我二手收来的。”他拿起其中一本,指着它说:“这套比你那套厉害多了,这是超值白金版的。”
“行了,你就跟我说,这多少钱吧。”
“不卖。”他说。“这可都绝版了,孤品呐。”
“不卖你跟我扯那么多干嘛?”
“我可以借你,这一套都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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