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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许清川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
“是我。”
“在原地等着，会有阴差去接应你。”
许清川挂断电话，只觉得两肩重逾千斤，嘈杂的声响在他听来，宛若待在一个狭窄漆黑的井底，浑身被冰冷的井水浸泡，耳边却还是不时传来怪异的声响。
他不知道死亡后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或许那里青草遍地，树木茂盛，摇曳的枝叶被打磨成爱心的形状，涓涓的河流洗涤灵魂，没有贫贱与富贵，也不再拥有悲伤和痛苦，人人平等自由。
抑或是那里充满不甘与怨恨，无数只剩下骨骼的人走来走去，腐浊的空气，阴暗的墙壁，所有的建筑物都被幽长阴影披盖，吞隐了欢笑、幸福和快乐……
他的思绪在纵横交错的记忆路上寻找方向，在模糊记忆堆砌的城市里孑孓而行，浓雾弥漫，湿润了双眼。
许清川始终认为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跳脱出时间的限制，永久地活着。
“人是不是都应该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你最放不下的人是谁？”
许清川随手打开电视机播放任意频道，目光又落在手机上，打算用音乐软件收听每日推荐的歌单，屏幕上却弹出：
【尊贵的用户，您的会员已过期，现在为您播放试听部分，想解锁完整版内容，请续费会员。】
将手机丢到一边，他脱下身上的衣服，光溜溜走到水槽旁边，拧开水龙头，用不大的碗接些许水，一点点地擦拭着身上每一处。
生前他是个很粗糙的汉子，似乎从未如此细致地清洗过身体。
一切结束后，许清川湿漉漉走向卧室，打算挑几件得体的衣服，风风光光地离开人世。
这是一间宽敞简洁的房间，墙壁上贴着些歌手的海报，一个小巧的台灯摆放在桌面，旁边是一对做工精致的音响。
许清川无心欣赏自己生前的情调，径直走到衣柜，伸手打开。
他的目光扫过平日里最喜爱的穿搭，却又只是略微停留，寻找着脑海中最具有意义的一件。
那件衣服的袖口处用红线绣着一朵花，下面是早已褪色的“清川”二字。
这是许清川从女友涵涵那儿得到的。
他将衣服取出，抱在怀里，飘忽的思绪伴随窗外的梧桐树，叶子轻轻地飘落。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时，双方就彼此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们不敢交谈，因为只要一接触，两人就会脸红。
长久以来，两人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等待着命运开恩，赐给他们相爱的机会。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是你自己绣的吗？”许清川回想着当初涵涵将这件衣服放在他手上时的情景，白色衣服上的一丝红色也极为显眼。
“那当然！”涵涵得意地说，“没想到吧？告诉你，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这衣服总共两件，我绣了两朵花，上面是我们的名字，好看吗？”
好看，许清川在心里念叨着。
尽管花朵并不复杂，又或者名字歪歪斜斜像是脱弦的音符，但是在他的眼中却是最美丽、最动人的，他能感受到温柔的爱意荡漾在心中。
许清川怅然地收回目光，将衣服穿在身上，内心飘起淡淡的迷茫。
他一想到自己要与所爱分别，而且还是人鬼殊途，便会感到心中发慌。
“安通市治安状况良好，公共秩序井然有序，文化底蕴深厚，发展社会科技水平的同时，不忘初心，市民积极配合政府工作，安居乐业，民风淳朴，现特评为文明模范城市！”
“培育新型人才，大力发扬真善美精神，将百姓的事当做国家的事，一心一意为人们造福祉……”
“安通晨报！近日发生多起打架斗殴事件，请市民遵守规则，听从安排。”
“安通急讯！安通市西郊中学突发火灾，大火映红天空，凌晨扑灭，无人员伤亡，但教学楼损失惨重。”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昨夜我市发生多起恶性伤人案件，请本市市民外出时注意安全，减少夜晚出门。”
电视机的新闻播报声音越来越小，如同正在飞跃很远的路途，逐渐远离这个屋子。
许清川感知出死亡，他无法分辨声音到底来自何方，像是被折断一般，一截一截……
他尝试着站起身，可眩晕感刹那间袭来，将其包裹。
重重地跌坐下去，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像是载满货物的轮船驶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一望无际。
“我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良久后，他勉强恢复控制身体的能力，简单活动手指后起身。
父母早逝，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只剩下唯一的念想：陈忆涵。
他要去见女孩最后一面……
推开出租屋的门，眼前是浓重的黑暗，脑海中忽地响起轰鸣声，仿佛一幢幢房屋疲惫不堪的躺下。
许清川隐约可以看到门上张贴着水电费缴纳单。
走出几步后，再回过头去。
身后变成一段段坍圮的高墙，墙壁上岁月斑驳，早已淡褪。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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