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箍桶匠放工具的篓子里比较杂乱,斧子、凿子、锯子、刨子和铁丝等东西已被李校尉堆放在地上。
篓子底部有一颗用深蓝色夹袄包裹着的人头,夹袄被李校尉解开,原本面部朝下的人脸也被他翻转过来。
死者年纪在四十岁上下,死亡的时间至少超过一天,因为包裹人头的夹袄上的血已经完全干涸,人脸上已经出现了暗褐色斑块,而且,时时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被摇醒的箍桶匠坐起身,眯缝着双眼茫然地看着几人:“那是我的挑子,你们要干啥?”
李校尉把他拽到竹篓边,箍桶匠只看了一眼便“妈呀”一声,吓得往李校尉身后躲。
好一会,箍桶匠才平静下来,眼睛却一眼不敢再看人头。
李校尉重新将人头原样包裹好,将竹篓放在树荫下。
箍桶匠说他自闫家集来,打算去白水村,因为那边有人带信儿来说,有几户村民想打水桶或重新箍桶。
途经此处时天刚午时,树下已有三人在歇脚,他们热情地邀请箍桶匠坐下歇脚,并拿出食物和酒与其共饮。
箍桶匠本就贪杯,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那三人何时走的他并不知道。
“我今早自家中出来时,是我婆娘帮我收拾的篓子,路上也未停歇,只与他们三人打过照面,想必是他们趁我睡着时把人头放我篓中害我!”箍桶匠因惧怕自己被误为凶手,吓得脸色青灰,牙齿打颤。
呼延略他们早上路过白水村,而箍桶匠所说的这个时间段并未见过一高两矮的三个男人迎面经过,可见他们是去了闫家集。
“白水村你先不要去了,跟着我回闫家集吧。”呼延略说。
闫家集和白水村均隶属上街县所辖,闫家集的里长一听说巡按大人来了,慌得衣服都穿翻了,跌跌撞撞快步跑到门口迎接。
听说人头案后里长立刻让本乡仵作将人头带去义庄再检验,然后战战兢兢地说:“大人,那个,箍桶匠名叫闫贵,是个老实人,他绝不敢杀人啊!”
见里长虽胆怯,却还敢于说真话,呼延略微微一笑:“既然你了解他,就差人按他所描述的那三人模样,在贵地找寻他们吧。”
里长躬身欲走,呼延略笑着叫住他:“里长莫有顾虑,我们巡察的是在品的官员,请你立刻差人报与县令,让他派人同时在白水村和闫家集查找尸身,先确定死者何人。”
里长听说并不是来查自己的,脸上的愁苦立时减少了大半,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欧阳雄已经找到了一家客栈,来叫大家先把行李和马匹卸在客栈。
闫家集不大,以闫姓居多,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往来,少有外人,所以整个乡只有一家客栈。
呼延略他们一来,客栈便客满,把客栈老板高兴得胡子直翘。
几人简单洗漱完毕,里长就跑了来,气喘吁吁地说:“大人,仵作认出死者,是,是我乡的闫友本!”
闫友本和闫贵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比闫贵小五岁,今年三十六岁,住在本村的东头。
闫贵当时一是被吓坏了,二是死人的五官和面色均与生者大不同,现在再去义庄辨认,也认出死者是闫友本。
闫友本的娘和妻子也被叫去看了,当时就哭做一团,可见死者是闫友本没错了。
闫友本的妻子说他昨天日落前说是去白水村找人喝酒的,要是晚了就住下今日再回,万想不到他只回来了一颗人头!
这时,里长手下几个帮闲跑来说那三个人也找到了,他们是此地闫乡绅的旧相识,因路过特去拜会,三人现已在里长家等候问讯。
三人是跑单帮做小买卖的,因为自小一起长大,所以总是一起外出做生意,好有个帮衬。
他们性格豪爽,因见箍桶匠一人赶路,又到午间饭点儿,就邀请他一起吃喝。
喝酒时听他说来自闫家集,还认识闫乡绅,四人聊得高兴,不知不觉便将一坛子酒都喝干了。
谁知那箍桶匠是个酒蒙子,喝多了倒头便睡,他们途中也经过白水村,知道此去路途不远,见叫不醒箍桶匠,就先走了。
听得出这三人并未撒谎,便告诫他们暂时不要离开闫家集,等此案查明后再说。
如果闫友本昨晚确实去了白水村,那么他的人头怎么会自己落进自闫家集去白水村的闫贵篓子里呢?
难道,闫贵撒谎了?可是,他看见人头时的第一反应不像是装的。
人如果是闫贵杀的,那么杀了人又把头放在自己篓子里,岂不是自投罗网?
从闫家集到遇到他的树林期间有很多荒僻处,埋掉一颗人头实在是易如反掌。
呼延略的眼神与李校尉对视了一下,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箍桶匠、磨刀、修伞人和货郎都是靠四处游走挣钱的,常年在周边村镇转悠,经常一走就是个把月, www.uukanshu.com生意好时十天半月里挣了几吊钱,便回家歇几天,把钱留给家里的老人、婆娘和孩子,生意不好时就一直转悠,直到挣到钱。
所以,他们的妻子红杏出墙的概率比较高。
“里长,闫家集这边也还是要派人细细查找尸身,等白水村那边有信了再说吧。”呼延略心里有了盘算。
次日上午,李校尉一副小买卖人的装束敲开了闫贵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听闻来者是找自己儿子的,便说:“白水村有人特意请他去做活儿了,估计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像闫贵这样有人约着去做活计的好事儿,也是难得遇到,所以他娘很骄傲,觉得这是因为儿子手艺好,德行好。
李校尉故作遗憾地说:“哎呀,不巧了,数年未见,今儿路过此地想见闫贵兄一面的,看来是见不着了。”
老妇人是个厚道人,为难地说:“家里现在只有我和媳妇儿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孙女,实在是不能留客呀。”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羞答答地端着一碗水,放在李校尉坐着的桌子旁,转身就跑了。
闫贵的家不大,没院子,面南背北一排四间房子,老人住在最西边的那间,挨着她的西墙搭了个厨房。她东屋住着孙女,大孙女去年嫁的人;再东一间是吃饭的屋,最东边是儿子、儿媳妇住的房间。
可见,无论是闫贵还是他妻子,都不可能在家里杀人。
“可否请嫂子出来一见,有些东西想请嫂子转交闫兄。”闫贵的儿女儿面容姣好,想必闫妻长得也不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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