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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三鼓,曲苑街的灯火熄了十之八九,仅剩寥寥几家食肆尚有烟火。
“紧着手脚做事!院儿里的官人要是怪罪了,管叫你们寝食难安。”
“腌臜货......”
掌灶的冯老倌低声啐了一口,手上的活却不停。
透着光亮的面皮儿沾着干粉,叠成一沓备在青石案上。一旁的陶盆里盛着猪肉和冬菇细细切碎做的馅料,蛋白做底,小葱带上一点胡椒提鲜,浅浅一勺搁在面皮里,折过两道再使蛋白封口。
正是曲苑街小有名气的冯氏玉鸟儿。
本来,馄饨就是馄饨,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吃得起。但东京之大无奇不有,朝中出仕的士子们偏好给自己喜爱的吃食起个雅号。于是这薄皮馄饨就成了玉鸟儿,也由此为冯家店里带来了一群吟诗作对的主顾,和价比金银的胡椒。
热气升腾,馄饨在柴灶大锅中滚过几滚便是熟了。
本是十冬腊月里御寒的吃食,此刻盛在那白面龟公所带来的青瓷小碗里,显得精致了不是一分半分。
“要是可口,官人还有赏。”
那龟公扔下一块碎银和几个铜板,呼喝小厮端平食盒大摇大摆而去。
“谢相公了。”
冯老倌拱拱手,准备熄了柴火,灭灶归家。
“呸,卖腚的狗东西,仗着傍上了几个当官的就不认识自己是谁了,也配称相公。”
老倌的儿子冯二狗看那龟公走远,忍不住低声骂了起来。
“怎么不是相公?”
一身穿直裾中长画工袍的青年端坐在冯家幌子边上接上了话,一旁的桌上还摆着三碗热气熄了的馄饨,只不过馅料不同,价也不同。
“兔儿相公也是相公嘛!”
“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引得身边坐在暗处的短衣客忍俊不禁,另一侧着一身布甲劲装打扮的武士却毫无反应,不苟言笑。
“正道兄,使君这嘴可是太损了。”
穿画工袍的青年笑意渐褪,换上了一副愁容。
“毕贤弟,就当今这偌大东京,除了耍两句嘴,还能有何作为。”
坐在张正道身边的短衣客和武士,正是做了古装打扮的毕衍和包苹安。他们比魏方两人幸运,一进入画中世界就来到了汴梁城中。
而张正道在汴梁城里也属小有名气,要找到此人并不算一件难事。
寒暄几句后,暮鼓的闷响从远处传来,冯氏父子二人抱拳拱手,带着余料回了后舍,摊前只剩了张正道和毕衍包苹安二人。
“三鼓了,正道兄,这宵禁......”
触犯古代王都的宵禁,轻则挨打,重则被囚,刚刚来到这个口袋北宋的毕衍非常紧张,生怕还未开始探索就被抓进大牢里。
“贤弟,你初来乍到,还不懂这东京的规矩,这城里哪里都有严格宵禁的理由,唯有这曲苑街不会有。”
张正道吃了一口馄饨,遥遥指向方才那龟公远去的方向。
“尤其是群芳馆,更别提那后庭的孤芳馆了。”
“一听就是妓院。”
武士打扮,喉咙处贴着简易变声器的包苹安一脸不屑,冷哼了一声评判到。
“世人谁不知那是妓馆勾栏,但现在去的净是些文人骚客......”
张正道说到一半,突然压低了声音。
“连官家都每月造访群芳馆,试问哪有那不长眼的捕快,敢来触官家的霉头?”
对于青楼楚馆这种地方,毕衍在青春期时也曾感到过好奇,但此刻真坐在北宋都城最大的花街柳巷旁边,他却只剩下了紧张和不安。
他转头看向张正道,正色问道。
“那正道兄,我们已经在此处待了这么久,兄台到底要领我二人去往何处投宿呢?”
“群芳馆。”
啪!
包苹安一拍桌子,直接打翻了自己面前那碗馄饨,二目圆睁直视着张正道,本就刻意涂黑的脸色看上去更黑了。
“包姑娘,这数年不见,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你二人先听我将这缘由细细说来。”
听到“数年不见”四个字,包苹安瞬间收敛了怒气。
她和毕衍并不可能真与千年前的古人张正道有旧,只是由于毕衍怀中的玉律给这个口袋北宋加上了【毕与包乃正道友人也】这条规则,张正道才稀里糊涂将二人认作了家乡来的故人。
一旦让画中的古人意识到他们并不属于这个时代,那么异变会不会进一步恶化谁也说不准。
“正道兄,你说你说。”
毕衍此刻比包苹安还要紧张。
他原以为自己这次只要进来使用玉律,顺便学学绘画就够了,其他事情可以一概交给包苹安。结果进了汴梁城他才知道,包苹安从十八般兵器到现代枪械知识,从各国餐桌礼仪到商务服装搭配都懂,就是历史知识极为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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