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流星，是生命的终章吗？(1 / 3)

在住院部的十八层，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内。

液晶大电视的屏幕上正播着某女团的十周年演唱会，电视声音开得颇大，这让监测仪器的电流声甚至是警报声，都变得如同蚊蝇的呐喊般微弱。

叶青唐戴着呼吸面罩平躺在病床上，他眼睛紧闭，皮肤呈青灰色，形如枯槁，除了胸腹部的微微起伏还表示他活着之外，此时的他其实已跟太平间的尸体无异。

这是他成为植物人的第十一个年头。

十一年前的他，慧眼如炬，沉稳干练，是声名赫赫的刑侦专家，是警界如日中天的明星，前途一片光明。

但不幸的是，在一次缉捕行动中，他的头部及脊柱遭受重创，虽经抢救保住了性命，但从此成了植物人。

十一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一年？！”叶青唐轻叹道。

躺在床上的他自然不会叹息，叹息的是站在床边的“他”。

“他”是他的魂。

自他被送进医院的那一刻，“他”与他便分开了，十一年了，阴阳相隔，“他”便经常这样看着他。

事实上，“他”也只能这样看着他……

绕床七尺之内，是“他”无法离开的界域，这里有一个无形的圈，将“他”禁锢其中。

这个圈，是“他”十一年来全部的活动空间。

“他”离不开床上的这具躯体，却又复活不了他，“他”在圈内挣扎，在生与死之间徘徊，这种痛苦，有谁懂？

最有趣的是，“他”还不能去死，因为“他”本就已经死了。

灵魂出窍十一年，“他”感觉很腻。

——腻得想死的那种腻。

悠长的岁月一直是杀死激情与感动的刽子手，以至于现在的“他”在看着他时，神情平淡得就象老饕在宵夜档前看着一条万州烤鱼一样。

吃得多了，味自然就淡了；看得久了，自然就明白‘相看两不厌’纯属扯蛋了。

“他”依然是鲜活的，而他…却已经散发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叶青唐一直是一个坚定的科学唯物主义者，但在这种持续了十一年的超自然现象面前，“他”认命了。

与人间阴阳相隔的“他”能感知周围的一切，但无法与任何人交流，无法干预和影响这世间的一切，人们看不见“他”，感觉不到“他”。

“他”就象一个真实的虚无，以不存在的方式存在着。

护士，医生，父母，领导，同事，朋友，恋人……就象浮世流觞一样，在“他”眼前掠过，在“他”身体内穿过……

“他”试着呼喊他们，触碰他们，但他们全部都无视了“他”。

最终，“他”放弃了。

既然无法跨服聊天，那就看电视解闷吧。

人生还有比看电视更咸鱼的休闲方式吗？如果有，那一定是刷手机，可惜病房内没有手机。

病房内的大电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播放着各类节目，电视剧，综艺，新闻，地理探索，历史论坛，科学讲座，音乐会，什么都有。

这是他父母请求医院这么做的，因为他们觉得他既然还活着，就不应该与这个世界脱节。

这个安排，让“他”十一年来好过了很多，起码不会无聊死。

开头几年，病床前的人还挺多的，后来就渐渐地少了，直至只剩下两老。

毕竟无论多么坚固的友情与爱情都禁不起时间的摧折，除了父母对孩子无私的爱。

对此，“他”不怪任何人。

“他”只是觉得极度地无聊，如果可以的话，“他”觉得魂飞魄散才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电视里的演唱会正进入高潮部分，长腿妹妹们撩人的劲歌热舞让台下的粉丝陷入癫狂，他们挥舞着荧光棒，身体随着节奏摇摆，并且疯狂地喊着偶像的名字……

很热闹，很诱惑的一场秀！

但叶青唐依然觉得无聊。

“他”开始细数墙壁上的皴裂细纹，门板漆面上的颗粒以及地面上的灰尘粒。

“他”的目力所及之处，如同打开了显微镜下的世界，无数的细节象数据流一样汇入他的记忆矩阵中。

而“他”的听力所及之处，听到了——

值班室护士在巡房记录簿上写字，笔尖划过纸张时的“沙沙”声；

医院地下停车场保安在岗亭内抽烟时烟草燃烧的“咝咝”声；

两条街外的佳佳快餐店内那只猫的呼噜声……

出窍后，“他”发觉“他”感官的敏锐程度与日俱增，时至今日，练了十一年的“他”，两公里内可闻花开叶落之声，可看清蚊蝇掠翅之细节！

最要命的是，“他”的嗅觉也变得异常敏锐。

——变态级的敏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