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的世界(1 / 2)

就像把一把刚刚加热的滚烫热刀划入黄油中，图莫的进入异常轻松。

从充满泥泞的沼泽地里挣脱，图莫长舒一口气，激动地张开双臂，迎接新生，突如其来的轻松感让他全然忘记外界还有位叫蒙德里安的人。

直到图莫打量起这个世界，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悬浮在半空之中。

短暂的惊讶过后，突如其来的强烈失重感便拖拽着他下沉。

忙不迭中，他无意识地向上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地舞动了几下。

图莫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不由得恐惧起来，他知道这可不是前世里的游戏世界，死了可不能复活。

终于他想起蒙德里安的话，尝试着邀请蒙德里安进来。

“蒙德里安！”图莫大吼一声。

只见世界瞬间就变成红黄蓝三色，地面上与空中同时出现了交织的细线，将世界分为经纬的网格。

天空中的节点垂下成百上千条蛛丝般的线束飞速地向下方射去，地上的网格则脱离地面，从四面八方向空中拢去。

就在图莫即将撞到地面之时，升起的网格成功将他笼住。

“嘭！”

图莫结结实实地带着网砸到了地面上，紧跟着蒙德里安也掉落到地面上。

空中的线束则突然停滞下来，似乎犹豫着自己是否还需要继续向下的必要。

“duang，duang，duang。”

然而看似坚硬的地面却如镜面般将两道身影反射出去，弹起，落下，再弹起，再落下。

终于蒙德里安反应过来控制着头顶的线束将他们抓住，再轻柔地放下。

头晕脑胀的图莫这时也清醒过来，他看着脚下变成黑白灰三色的地面低声咒骂道：“这是什么鬼。”

“这不是鬼，这是世界。”蒙德里安淡然道，他松开按住无名指的中指，地面突然变回了原本的颜色。

图莫看向蒙德里安，对方已然完全变了个样子。

他穿着一身裁剪得很得体的西装，却顶着个爱因斯坦式的乱糟糟发型，蓄着一撮浓密的向上略微翘起的滑稽胡子，嘴里那根标志性的牙签变成了样式精致的大烟斗。

于是他低头看向自己，自己果然也变成了图莫的模样。

“为什么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蒙德里安用手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以及胡须。

“说实话，你和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还以为你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儒雅中年男士。”

“我是艺术家，不是骗子。”蒙德里安划了根火柴为自己点上火，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将烟斗取下，递给图莫，“来一口吗？”

图莫摇了摇头，他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之前叼根牙签，现在抽着烟。”

“吸烟有害健康。”

图莫愣了一下，左手轻轻地拍了几下右手：“你刚才说的世界是怎么回事。”

蒙德里安又深吸了一大口，缓缓吐出烟雾说道：“领域是活人的领域，世界是死人的领域，他们是一个东西。只不过你进入领域需要主人的许可，而世界已经没有主人了，你可以随意进出。

“当然，这是对于没有领域的人而言。一旦你拥有了领域，你就不能随意从寰宇也就是外界进入世界了，除非获得进入者的邀请。”

“为什么会这样。”图莫顺着蒙德里安的沉默问了下去。

“因为进入者会短暂成为世界的主人。”蒙德里安平静道。

“为什么是短暂？”图莫继续问道。

蒙德里安缓缓吞吐了一口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继续说道：“佛教有种说法叫作一花一世界。假如寰宇是一条藤蔓，这里的世界你就可以理解为依附于其上的花朵，当然这些花都是属于视觉领域的，要是触觉就是叶子，听觉就是分枝。你能理解吗？”

“我能理解，就是量子海一样的存在。”

蒙德里安顿了一下便继续讲下去了：“好的，外面的寰宇就相当于人类有史以来所有感知的集合体，而里面的世界就相当于个人或者一个群体的感知世界。

“世界的来源有两种，一种是拥有异于常人天赋的人创造出来的，就比如我的“蒙德里安世界”，你刚才已经感受过了；另一种就是失去某项感知或者感知低于常人的人所想象出来的，有个叫“海伦凯勒世界”的，好像是我的后辈，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世界就完全是瞎子想象出来的，诡异得不能再诡异了。不过世界出现之后就与创造者的关系不大了，创造者终究会消逝，它与现实世界中人们的认知挂钩。”

“我听说过海伦凯勒。”图莫说道，“《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蒙德里安的烟斗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他轻描淡写地问道：“那杜尚呢？”

“一个叫《泉》的小便池，《下楼梯的裸体》，画上胡子的蒙娜丽莎。”

“毕加索，康定斯基？”蒙德里安的语速加快了些许。

“都是耳熟能详的艺术家。”

“塞尚，勃洛克，莫奈，德库宁呢？”蒙德里安追问道。

“我好像都听说过。”图莫回答道。

蒙德里安将烟斗取下，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那梵高呢？”

“无人不知，据我所知，在这个星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