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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我去了照夜台。
依旧是隔着一面屏风,与那门客再三确认之后,我回到家中。
夜沉如水,我望着那雕花圆窗,亦或者说我是想要看清楚那条隐蔽的带子。
“你我之盟,不可留有文字。”
太子士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如在耳边。如此清晰,如此无奈。
我知道朝中局势不容乐观,但却没想到,四皇子身后还有其他皇子的支持。
自古逢秋,多寂寥啊。
“菩提雪这几日在做些什么?”我问楚金,楚金把打来的洗脚水放在地上,又拿食盒收了桌上的几个碗和碟子,手往身上拍了拍,这才回我说,不知道。
楚金是我从人伢子手上买来的,出身穷苦,在遇见我之前,他叫喂,偶尔也会被人叫“哪里来的狗崽子”
后来随了我的姓,给自己取了一个所谓“光听着就很是富贵”的名字,手脚麻利,一人身兼了管家,厨子,洒扫,车夫,使唤,换洗,门房,园丁,马夫数职。
简单来说,我府上,就他和一个管钱的账房先生,再有几个平日里没什么事做的脸面丫鬟。
就是人木木的,不知道你早说不知道啊,做一整套假动作,忽悠你家少爷呢?
也是,我看他都恨不得分出几个身来了,哪有时间管别人在干嘛。
“你去给他递个话,叫他搬到我这院里来,出入也要一道。”近来我满心满眼只有华夭,几次半路把菩提雪撵回来,但接下来要做的事,少了他,我可放不下这颗心。
楚金应了句知道了少爷,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揽着我褪下来的脏衣服,又往门外去了。
真是好忙好忙。
没一会儿,菩提雪就来了。我只听过道士搬山,还是第一次见杀手搬床。
于是我当年花重金定做的红木圆床,现在有两个都在我房里了。
嗯,还是并在一处的。当时那商行花了好些口沫,才教会了我“天圆地方”,反正我理解的就是,房子是方的,那床做成圆的。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我睡在天上,是神仙。
这件事我记忆犹新,是因为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读书的重要。
不好好念书,别人拍你马屁你都听不懂。就比如现在很有文化的我,有文化的问菩提雪。
“咱们这叫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答道:“一起吃,一起睡。”
“同吃同住,那是男宠的意思。”
他呵呵一笑,“你是想说,生同衾,死同穴吧。”
我一阵恶寒,只觉得听也不是,答也不是,翻过身去就睡了。
未料想,没过几日,便就见到了。
是五皇子的。
牡丹亭,笙箫阁。
太阳尚未西沉,天边升起一丝缥缈的红纱。
碧空垂血,这样的景色并不多见。
比之景色的是坐在正中台上的少年,红领白衣,长发扶风,遗世独立。
那倌人白皙手指捧着陶笛,睫羽搭在精致的脸上,静若伏蝶,映着天边夕阳,像是一幅让人移不开眼的画卷。
窗外木芙蓉正到败谢时,寒风拂过,偶尔几瓣落在他发间,也不见他伸手拂开。
时光静好。
低沉的陶笛声从台上传来,像一个悲伤的旅人,带着孤寂和茫然独自穿越黄沙大漠。
“殿下说,吹笛的人是你们这最美的人,他叫什么名字?”闲来无事也是无事,我吃着茶糕,问侍立在旁边,梳着半翻髻的侍女。
“台上是如今当家的清倌人,奉金缕。”
奉金缕,花似黄金万缕。
同样的一个字,和我家楚金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当赏。”侧过头,看见不仅是五皇子,连四皇子也抓了一大把金瓜子往下面撒。
临窗四顾,我所在的二楼,还有五处这样相似的落地圆窗,都镌着别致的花儿,各处撒落的金瓜子也不少,声音甚是清脆。
花的姿态各异,但枝叶相托的角度,把这些金子全顺到了花心,沉于其中。
还真是黄金万缕啊……
在帝都,只两处春楼声名斐然,便是牡丹亭和照夜台。
我是第一次来牡丹亭的玉阁,平日里最多就是在二楼吃喝。现下着实要被这里的盛世奢华衬得不知所谓了。
和它一比,照夜台的雅室就像是历经风霜,还有几分风韵的半老徐娘。
台上谢幕之后,奉金缕来到了我们所在的笙箫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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