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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妄人追到邯郸,先到官衙报案,官衙役吏到人贩家中,揪住人贩就打,人贩说:“我是为宫中做事的!”说罢,大喊:“大人,救我!”话音刚落,一个身高过丈,头大如斗,体壮如牛的威猛汉子挑帘而出,声如洪钟,喊道:“僻壤斗吏,敢坏东宫之事乎!”

衙吏听罢,放开人贩,对汉子说:“汝何人!”

汉子从怀里掏出节符,说:“我乃皇太子舍人如侯!”衙吏接过节符一看,跪地磕了个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

翁妄人一听是东宫的人,哭了。

“别哭!是好事!”我大声提醒她。

翁妄人对我的话并不全信,执意赶着牛车去追东宫的车队,老牛的脚力慢,跟了十几里,便不见了踪影,但她的脾气和老牛一样,不知回头。

一个月后,翁妄人才到了长安,长安不比他们村,街道纵横,房屋鳞次栉比,翁妄人坐在牛车上,看着穿梭不息的人流,一脸茫然。

我提醒她:“去衙门!去衙门!”

翁妄人猛醒,赶着牛车沿着大街一路往前走,见一高墙大院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和四个差人,问我:“这是哪儿?”

我也不知哪儿,说:“别管是哪儿,往里闯!”

于是翁妄人跳下车,口中大呼冤枉,挥舞鞭子就往门里闯!

差人们先是一愣,待翁妄人奔到台阶上,一个差人才醒过腔来,挥舞着棍子扑过去,一棍子将她打倒!随后四个差人将她拖下台阶,一顿棒子加脚,将翁妄人打得鼻口穿血,满脑袋大包!

她疼得大声呼叫,引来无数人围观。

正在这时,门开了,走出来一位紫袍玉带身材高挑的中年人,见翁妄人,向差人摆了摆手,俯身说:“你有何冤情?”

翁妄人便把女儿王翁须被掠入东宫之事说了一遍,说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官员一脸鄙夷,但一听涉及东宫,耐心听完,然后命差人将她带进官衙,做完笔录,说:“给她十两银子,将她带到博望苑,记住,你们不要靠近,把人扔到那就走!”

翁妄人赶着牛车,跟随两个差人来到城外。差人勒住马,指着远处一座宫殿说:“你闺女就在那儿,你到那里撒泼打滚尽情地闹他们!”

于是翁妄人哭着奔过去,坐在门前大哭,口中喊着女儿的名字。

有差人报入宫内,良久,一个老者走出来,对翁妄人说:“汝女得皇孙宠幸,日后若生子,被封皇孙妃亦未可知!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你还在这里哭闹!”

翁妄人不信,非要见女儿,老者说:“这却不合规矩,不过我看你远道而来,就帮你通禀一声,成不成由天不由人!”

于是老者转身入宫,良久,将王翁须带了出来。

翁妄人奔上去,一把抱住女儿,说:“和娘回家,找个踏实的人嫁了!”

王翁须挣脱开母亲,说:“今女儿已怀了史皇孙的孩子,哪里还出得了宫门!”说罢,拿出百两银子,交给母亲。翁妄人问:“银子可是皇家给的?”

女儿点头。

翁妄人掷于地,怒颜道:“我是不会卖闺女的,即使是皇帝老子家也不卖!”说罢,泪如雨下。

王翁须跪地说:“母亲让我少学歌舞,是希望女儿和母亲一样,嫁个贫苦农人吗?”

翁妄人说:“嫁个农人有何不可?”

王翁须说:“若嫁给农人,宿草舍,食粗米!日牵牛耕,夜伴萤织,内有婴儿嗷嗷待哺,外有鸡鸭嘎嘎待食!雨割青草喂羊,晴采野菜喂猪,终年无一日得闲!碌碌终老,还能言可?”

翁妄人听罢不语。

王翁须也不再言。二人相拥在一起,哭了一回又一回,直到日落,翁妄人才上了车,与女儿泪别。

翁妄人没有归家,而是找个车马店住下了,由于心系女儿,害了一场大病,月余才愈,病愈后,每日赶着牛车进城贩菜,由于性格泼辣,竟干得风生水起!

就这样,我困妇人的身体里,忍了一年!

这日,翁妄人赶着牛车,往城里走,望见城门,看到人们惊慌奔逃,她跳下车,一把薅住一个老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妪说:“城里……城里到处在杀人!”

翁妄人追问:“为什么啊?”老妪不语,甩开她的手匆匆而去。

她又薅住一个老汉,问:“城里怎么了?”老汉说:“听言太子造反,长安已经血流成河!”

妄人听罢调转车头,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柳树条子,欲奔往博望苑,可老牛像是没有睡醒,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老汉回头,对她大喊:“闺女,别去了,去是找死!”

翁妄人听言头也不回。

我忽然想起穿越前,那网文草稿箱里的章节:“王翁须饮恨博望苑,皇太孙命丧黄泉路!”天啊!我只顾穿越做皇帝,竟是忘了删掉这个章节!于是我催促翁妄人:“快走,走慢了,你闺女凶多吉少!”

翁妄人挥起便杆子,狠抽老牛的屁股,老牛忍不住疼,飞奔起来!走十里,遇到一群难民,赶着大车小辆,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翁妄人急得流下泪来,行到太阳偏西,才赶到博望苑,见门外并无一人,她狐疑地下了车,试探地推了下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抬眼一看,顿时毛发倒竖,院内到处都是死人!

她一膀子撞开大门,“嗷”地一嗓子冲进去,大喊:“翁须,我的闺女,你还活着吗?”

没有人应声,看到穿着女人衣服的死人,她就去翻看,一连查找几十具尸体,都不是自己的女儿,不禁心生一丝侥幸。

一阵风来,卷起稀疏的落叶,空旷的院落,响起了阴森的声音。妄人忽然感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战,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大哭:“闺女啊,咱们百姓就是只蝉蚁,离开土,会唱会飞了,也活不了几天了!”

翁妄人哭着、喊着、数落着,不觉太阳已经落山,忽然她想起与女儿分别时,女儿曾说怀了史皇孙的孩子,那女儿定是居住在上房正殿的,想罢,她又燃起一丝希望,猛地站起身,一连迈过脚下的几个死人,穿过前廊花池,沿汉白玉石阶,走向正堂,见正堂的一扇门已被推倒,UU看书 www.uukanshu.com另一扇门连着半边门轴,在风中吱吱呦呦的来回晃着,她一脚迈过高大的门槛,感觉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低头看时,脚下竟是一具无头的男尸,再看,男尸旁边躺着一个女人,满身是血,一看身形,她眼泪又流下来了,扑通坐在地上,抱起女儿的头,悲恸道:“天啊!天啊!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先别急着哭!看看还有气没有?”说起来我是被这个女人的一丝幽魂勾过来的,她若死了,我心里是有一丝愧疚的!

翁妄人听了我的话,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女儿的鼻子低下,果然感到一丝气息,破涕为笑,说:“今阿母带你回家,找个妥帖的人嫁了,再也不登这皇家的门!”

说罢,她抱起女儿,抬腿向外走,走下台阶,脚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狠狠道:“你们皇家人不要脸,你们分文聘礼未下,凭什么不让我带走闺女!”说罢,又用力抬了下脚,感觉脚踝还是被绊着,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白嫩的手,抓着自己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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