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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渐有护院和小厮陆续赶来,不多时院中就站了七八十号人,不乏白发白须、老迈衰朽者。

众人相熟,见面后议论喧哗,毫无规矩,站无站相,歪七扭八。半点看不出这是武勋之家。

若贾珍在世,当不至于此。说到底是曹操权威尚未建立,短时间内,一众家奴的心态还没扭转过来。

小管家俞禄也急匆匆赶来,走进书房后,神色恭敬的奉上花名册。

曹操从书房走出,站在台阶上看了眼众人,再翻看花名册,眉头顿时皱起。面色不渝问道:

“俞管家,名册上护院五十三人,小厮更有上百,怎么就这些?其他人呢?”

眼前这些人最多只有名册上的一半!即便有些人在照管门户和巡逻,也不该只有此数。

俞禄耳目灵通,已收到焦大审讯赖升的消息,认为扳倒赖升的时机已至。但他深知上眼药的精髓,故作不安之状,低头道:“大爷,有些正忙着照管门户,不便过来……”

曹操喝道:“说实话!别打马虎眼!”

俞禄心下窃喜,立马跪了,竹筒倒豆子般利索的说道:“大爷,好些人只是挂个名,实际上并不在府里担差事。有的人老了死了,也未及时销名,照常领取月钱。这都是赖大管家的意思,小的给他提过意见,但他我行我素根本不听啊!”

曹操闻言冷笑:“稀罕!以前只听说军队里吃空饷,没想到做奴才也能这么干!”

他走到台阶中间,俯瞰众人,高声问道:“听说护院月钱是一吊,小厮只有五百,都是老国公时传下的规矩。如今这世道,物价腾贵,这点儿钱够花吗?”

一吊钱即一千文,大约七八钱银子,若在乡下足可养活一家三口。但是这年代家里孩子生的多,少则三四个,多则七八个,靠这点工钱自是不够。

家奴们见识浅薄却不是傻子,争着抢着要进宁荣二府当差,是因为月钱虽低,福利却高。

宁荣后街附近有为下人准备的住宅,入府里当差则吃饭免费,衣裳鞋袜等物按季发放,过年过节会发放节礼,时不时还能得些赏赐。如果能够打点好关系,负责某项差事,还可借机中饱私囊,大捞特捞!

总之,衣食住行都解决了,贾家奴仆的日子比穷苦百姓滋润多了。

然而人心总是不足,现在蓉大爷这般问,用意显而易见。

于是乎众人叫苦连天,纷纷说月钱太少,难以糊口,家里人都快饿死了。

就是欺负蓉大爷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

曹操点点头,竟似信了,又问:“若将月钱翻上一倍,你等觉得如何?”

“大爷仁慈!”“谢大爷恩典!”“大爷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天上忽掉馅饼,众人喜不自禁,来不及去想蓉大爷是不是爹死了哭坏了脑子,争先恐后道谢,好似此事已经说定。

有些自作聪明的,更是认为蓉大爷是想收买人心,这月钱涨的合情合理,毫无感激之心。

曹操悍然宣布:“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护院和小厮的月钱翻倍!俞禄,稍后你按照要求拣选,重新登记造册!”

众人只听得前半句,早已欢呼连天,感恩戴德。

俞禄听了疑惑——就算清退一些人,也覆盖不了月钱翻倍的成本呀!

但他不敢当众表示反对,免得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准备私下再说。

曹操接着道:“你等十人一排站好,我要选些人出来,去办件事。”

无论护院还是小厮,都喜滋滋排好队,还窃窃私语。

曹操从他们身前一一走过去,看到年轻体壮的便选出来,暂且站到一边等待,看到年幼、老迈、体弱的便越过。

不多时全部选了一遍,护院中只挑出十来個勉强能入眼的,小厮也挑出十个。

这些人功夫如何不得而知,至少看着年轻体壮,面相老实。

被选中的人乐呵呵站成两排,这时护院头子薛良尴尬了。

护院被选走一半,他却没被选上,站在人群前面不知所措,忐忑不安。

曹操知道此人是贾珍的心腹,和赖升勾连不深,尚可一用。便将他唤来跟前,吩咐道:

“这些人我要用,其他人你随便选,晚上守好门户,小心走水,若发现贼人,及时示警。”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陡然一沉:“如有人胆敢擅自出入,全部羁押!但凡跑掉一个,下半辈子你就去庄子里过罢!”

所谓“庄子”是指农庄,家奴去了可不是做农民或佃户那么简单,而是农奴——吃的不如牛马,干的比牛马还累, .直到榨干最后一滴血汗,悲惨至极。

薛良心头一颤,蓉大爷想干什么?他也不敢问。

贾珍在时,他唯命是从,现在换了曹操,同样没有置喙的余地。忙应下此事,领人去了。

院里还剩下二十来人,皆看着曹操,好奇今晚要做什么。

曹操对众人道:“你们先去库房拿些趁手的家伙来。”

贾家乃武勋,库房里不缺武器,除了没有铠甲没有,刀枪剑戟无所不备。虽尘封已久,幸赖保养得当,锋利如故。

焦黑子领了众人去库房,待回返时,人人带把腰刀。只有焦黑子抱着一把宝剑,这是曹操要的。

曹操面容冷峻,目光扫过众人,突然喝问:“赖升被我关了马圈,伱们可知为何?”

众人纷纷摇头,知道也不敢说啊。

“老爷信重赖升,委以大管家之职,至今已逾二十余年,宠渥至极!不想此人狼心狗肺,损公肥私,大肆敛财,足足贪了十多万两!这些还只是他自己承认的!”曹操高声说道。

“十万两!这么多!”底下众人纷纷惊呼。

其中也有赖升的亲戚,比旁人更为愤怒——大家沾亲带故一家人,你不说分些好处,想进府还要打点你,真是畜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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