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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秋昉开始感觉地下陡峭了起来,周围的风声比下面的确更加猛烈些。
??这条路貌似太久也没有人走过,也确实是这样,近处山路两侧都是陡坡,陡坡下有牦牛在上面停着,四处都是牛粪。吴秋昉惊奇的发现:在每处牛粪所在的地方一旁,出奇的冒有几分绿意,各色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星星点点连成了一片,兴许是牛粪为她们提供了所必需的养分,所以在干涸贫瘠的母亲身上还能顽强的向外迸发生机并始终如一的绽放自己最明亮夺目的色彩。
??吴秋昉俯下腰杆,用手轻轻触摸着其中一朵亮黄色的小花儿,骨朵是那样的硬实,脾气倔极了,难怪吹不倒冻不伤。好像自然在每一处绝境或者极端情况下总不会赶紧杀绝,而这些野花,显然把握住了这最后的活下去的契机。
??他站起身子,继续朝前走去。但越往后走,他耳边的风声就愈加响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呼啸而过的声音,等吴秋昉继续朝前走了百来步,眼前的景象便迥然乎变得不同。这是连高原之舟牦牛也无法抵达的地方,四周乱石成堆,石面毫无规则,棱角也极为尖锐锋利,全然是大自然这个雕刻巨匠的杰作,稍微还有一两株先前所见的小黄花卖力生长着,但也远比前面所见的要低矮瘦小许多,像被抽干掉了水分,只剩干瘪的躯干。至于别的白的紫的花儿,那些都全然没了踪影。
???之前呼啸的风在尚且算得上是温柔,如今实在像是发了狠,轰隆隆的咆哮着向吴秋昉冲来。他每往前一步,风便化作拳头直勾勾地砸在他的脸上。吴秋昉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守卫将他拦在了这里,这些风如释迦牟尼座下的罗汉们,捍卫着这通往天边的路径所应有的尊严与神圣,它们在这里守了万年的岁月,驳返了一批又一批想要挑战自然的来者,最终能到达至高处的人屈指可数。
????碎石上的的烟尘连带着被风卷起,吹进了吴秋昉没来得及闭上的眼和嘴里,他不由得用手揉搓着自己的双眼,嘴里咂巴着向外吐。结果一个没站稳,在趔趄里差点被风推下去,幸亏他使劲儿踩了下去,站定了步伐。现在的他被风沙挡住了去路,他强忍着不适转过身来睁开眼望向前方,还有一半的路在等着他去走。
???继续咬牙艰难的走了几十步,吴秋昉发现周围已经被白色的雪层所覆盖,没有一丝丝的生气在这绝壁陡崖之上,倒令人莫名生出许多敬畏心来。现在的风已经又不像之前那番“莽撞”而是一丝一缕如柔软但锋利无比的刀子般划过他每一处裸露在外的皮肤,特别是他的脸,刀绞般的痛感到最后麻木了吴秋昉,每一刀都让他感到自己被划出了血。并且这刀划向了自己最内心深处,连自己的灵魂都在饱尝这种无比的痛感。他的双眼这下简直无法睁开,只听得“哐啷”一声,兴许是太靠近这终年不化的冻雪层,他的腿变得无力然后瘫倒在地面,没有手套保护的双手直接扑在了地上的雪面上。
???寒意顺着手臂通向全身,吴秋昉受不住,大叫了一声“啊”。他的神经好像被刺激着,他感觉现在的他简直不能更难受了。但在他痛的最极点的时候,他紧闭的眼眶里出现了母亲的模样,母亲穿着她最爱的那条碎花裙子朝他笑着。
??“妈...妈...别丢下阿昉。”吴秋昉喃喃道,他出神的凝视着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母亲的身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泪水从他的眼角里轻轻滚落,滴到雪上迅速凝结成了冰花。
???吴母开了口:“秋昉,站起来朝前走吧,我会陪着你的,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啊,妈一直都守着你....”吴母说完后,又冲吴秋昉笑了笑,接着就渐渐化成亮光消失不见。
???“妈!别走!别丢下阿昉一个人!”哭声越来越大,躺在冰天雪地高山之巅的身影早已成了泪人。吴秋昉疯狂捶打着被厚厚的雪层覆盖的地面,妄图在疼痛中麻醉自我。
???就这样躺了不知道多久,在某个瞬间吴秋昉再次想起母亲说的话,他顾不上风有多猛烈,自己的身体好像又被注入了力量,他支撑着起了身,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四周,让被冻僵的地方恢复知觉,也打落身上带起的雪绒。
???风还是不折不挠,吴秋昉也不管痛不痛了,他咬牙卖力的向前迈开腿,即使要向后倒,他也尽全力倾下身子往前挺。一步,两步,走了多少步,风就刮了他多少刀,他脸上的痛觉让他觉得自己的脸可能开始流下血来。风像失去了理智,在这雪域高原上肆意狂笑着,在警告吴秋昉后退,在警告吴秋昉返回。
????但吴秋昉这次咬紧了牙关,满脑子都回响着母亲的声音。他将手紧紧攥成拳头,艰难的向前迈出步子,他的喉咙管开始爆发嘶吼,同迎面而来的风来了一次反抗。
???再缓慢的挪动里,吴秋昉离登顶只剩下了最后几步,他的肉体乃至意志都受到了极其大的考验。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亲情带给他的力量,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山顶,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快够到了正流转的云气。他伸出沾满尘土手指,发现左手小拇指的一侧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刮破,流出来的血珠转瞬间就被吹干,凝成血渍干巴巴的贴在手上。他将手掌摊开掌心向下,然后向上一升,用食指和中指去触碰那上面的云气。当他触碰的一瞬,将手指轻轻闭合,像是在感受云气的温度,云气丝丝萦绕在吴秋昉的左手,流转在指尖。虽然他的手被冻麻了,但,当云气与伤口相接的一刹那,流动在他身体里沸腾着的热血,还是感受到了云气所带来的凉意,与之前不同,这凉意里有湿润,有柔软,仿佛是在抚慰着他的伤口,竟也让吴秋昉有几分放松。
????吴秋昉收回了手,有种无名的意志与力量让他迈出了最后的步伐,他走的的确很慢,但是,每一步都是极其的具有沉重感,踏上去是尽是踏实。
????三步..两步...最后吴秋昉一闭眼来了猛地一跨,终于抵达了这雪山之巅,在他整个身子上去的一瞬,一道光打在了他的脸上,耀眼却又暖暖的,有点像是母亲的襁褓里的味道。
????他的双眼虽然闭着,但仍旧感受到了眼前有某种光亮,他缓缓睁开眼,刺眼的光令他迅速做出了反应,下意识的伸出自己的手臂挡住面前的光。
????他努力的适应着上方的环境,先前呼啸疾驰的风不见了,迎接他的只有柔和的抚摸。脸上的疼痛也消失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任何伤口,更不消说流血,一丁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只有双颊稍稍的有了几抹高原红。
?????吴秋昉向四周望去,他从未见过如此的景象:他被四面的云海环绕,脚下的白雪也与云朵相融合。云气来回翻涌往复,时刻不同的变动着。而阳光一束束的打进云海之中,延伸向了云层下的山脉。这洁白加上了暖色,倒有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远远望去,只有几个耸出的山巅遥相呼应,秃鹰在山巅上自由的翱翔,在云间穿行,像山的护卫,像天的子女。
????夹金山在这之中算不得最挺拔的,在他的对岸还有一座山较它更为雄奇瑰丽几分——巴郎山。
?????如今站在至高处的他,隔着一片宽阔的云海,他远远望见对面雪白的山头上还挂着经幡无数,由于长时间接受光照,大多数覆盖在上面的经幡都已褪色严重,而在下面的经幡还些许存留了些颜色。但他们都无论颜色是否依然鲜艳,都在风中肆意的飘扬。
????在吴秋昉的脑海里好像不受控制的生成了这样一个故事:这些经幡代表了云层之下的人们的希望,祝愿,祈求....他们在尘世或许有着不甘,有着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有着绝望,或者有着罪孽,有着恶念。他们都在渴盼将经幡虔诚的挂上去的那刻能受到佛陀的庇佑,为自己积累福报,消除罪孽,以便许多年后自己将去之时能够得到超度。于是人们选定了一位意志力过人的勇士,为他洗礼饯行,在吃饱喝足之后,勇士带着人们的“期盼”踏上了登上山巅的旅程,他一步一步往上爬,秃鹰从他身旁飞过,他也曾经历狂风的肆掠,严寒的考验,经历千辛万苦后带着信念成功抵达了山巅,他仔细的理好经幡,又小心翼翼的将它们一一固定在这山巅上,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闪耀,他最后也融成了光,永远的守护着夹金山下的人们安居。
????画面渐渐从吴秋昉脑海里消退,现在,吴秋昉又想起了昨夜梦里“ www.uukanshu.com自己”对自己的话:“换条路走走,也许路就通了。”吴秋昉觉得自己好像在这里再一次获得了重生。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确实还没有想好,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事,一定有一条能让他走下去的路,就在这里,在这夹金山的某处地方,某个时间,正在等着他去走。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要响彻云海之上的每一处地方,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很多年以后,吴秋昉都不会忘记今天他的所见与感悟。
????他踩了踩脚下,发现有什么东西是松动的。他蹲下去想要察看,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背梁上,暖暖的在心里。原来这里有一块刚刚没被他注意的石头。他捡起石头来,上面沾上了一些吴秋昉来时鞋上的泥浆和杂草。他用袖子擦拭掉了上面的泥点,仔细将这石头端倪了起来。
????这石头刚好和吴秋昉的一只手差不多大,拿在手上正合适,石面上有一条条粗厚雪白的石线分布,就想被雪覆盖着的山脊,底部还有些褐色的石线,像是山底下的河流。一开始只是像,多看几眼,这分明就是雪山的缩影,他在这石头中看到了这座山千万年来的秘密,感受到了这座山的庄严,神圣。吴秋舫把它握在手里,去感受它的温度,想用自己的体温想要把石头给捂热。他觉得这是一种缘分,于是之后便将这石头带下了山。至于怎么最后下的山,吴秋昉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在那群山之巅,吴秋昉浑身又充斥着力量,他知道,属于它的路就在前头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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