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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王府,竹溪院中。
溪水潺潺,从后院贯穿到前院,穿过青竹林,有时水中不慎脱落的竹叶,轻盈地打个旋儿,继而又落寞的飘走。
此时院中一石桌两侧,一老一少相对而坐,正是赵轲与赵牧。二人中间放置着正在温酒的两只铜爵,旁边一少女小心翼翼为二人斟酒,而后乖巧退下。
牧曰:“老爹,这是我酿制的新酒,尝尝。”
赵轲端起铜爵,放到唇边,小抿一口,顿觉口感新奇醇厚,于是慢饮一杯,不一会便全身舒适至极。
问曰:“此酒何来?”
答曰:“此酒以青竹嫩叶入酒,配以紫檀、当归、陈皮、零香等十数名贵药材入味,自然天成。”
问曰:“何名?”
答曰:“竹叶青。”
“竹叶青,妙哉妙哉。”
说罢,老少二人推杯换盏又行酒三巡,方才尽兴。
轲问曰:“少牧,你与少冀虽有长幼之分,但都乃我亲子,我均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是与不是?”
答曰:“老爹今日怎的,说话这么奇怪?”
轲曰:“不是为父奇怪,是你这小子太怪。”
答曰:“老爹何出此言?”
轲曰:“你生来癔症,心窍不开,本以为有我与你大哥护佑左右,倒也可保你一生无虞,谁曾想,一趟齐州之行,令你性情大变,这由不得为父多想啊。”
赵牧心中了然,不愧是一方霸主,果然已经察觉到自己的问题。自己一个傻子,被雷一劈,就变聪明了,会说话,会思考,能退敌,能酿酒,最关键的还是竟然会修炼,任谁也不可能不怀疑。
只是,自己是否还算赵牧,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啊。
沉吟良久,牧曰:“老爹,我确实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但我依旧是你儿子啊,至于这番变化全然是因为一场机缘。”
“哦?缘来何处?”
“就是此剑!”说着,赵牧端出泰阿剑。
赵轲眼光何等毒辣,一眼便看出此剑不凡。
赵牧一手抚摸着泰阿剑身,一边说道:“途中,冥冥有一人声,引我取得此剑,剑名曰泰阿。”
“此剑引来天雷,为孩儿去除邪祟,开窍明智,更是传承一套修炼心法。只是孩子资质愚钝,至今还未修炼成功。”
“吾儿得上天眷顾啊,哈哈哈。”
看吧,最成功的谎言,往往就要言简意赅、半真半假而又合情合理。
赵牧想了想,又亲自为赵轲斟上一杯,而后说:“老爹,民间有一个故事,说某朝某代,当朝丞相用青梅煮酒,邀请一位皇亲,二人边喝酒边探讨天下英雄所属,民间有赞曰青梅煮酒论英雄。老爹,不如今日,你我青竹煮酒论一论这天下英雄如何?”
赵轲一听,这还真是一个新颖的想法,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豪迈说道:“我是老人,我先来!少牧听之”
赵轲恭敬听之。
轲曰:“所谓英雄,草之精秀者为英,兽之特群者为雄,故聪明秀出者为英,胆力过人者为雄。”
牧问曰:“那老爹以为当今天下,能称英雄者几何?”
赵轲略沉吟,道:“若放眼天下,文不如车侯,满腹经纶诗书,胸有治国良策,武不如赫连,金戈铁马,骁勇善战,此二人当为英雄。”
赵牧轻轻摇头,不以为然。
轲问曰:“儿以为如何?”
牧曰:“儿以为英雄固然要文武并茂,然而更重要的却是一颗赤子之心,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方为英雄。”
“但看丞相车侯,将军赫连,如两条巨龙,遇明主则如龙遇风云,腾翔万里,遇昏君,如龙游浅水,空有利国之能,不得报国之门,难成大器。”
赵轲听罢,连连称赞,眼中异光闪耀。
轲问曰:“那你以为当今天下英雄者几何?”
牧曰:“当今天子少修德行,四海不服,五方不稳,全靠四方柱国支撑天下。而四王中,唯有我西凉以仁义行走天下,善名远扬,名声在望,可算真正是为国为民,因此,孩儿觉得父亲您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赵轲面沉如水,但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这孩子,何时有的如此大胆的想法,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岂是随意说出口的!
隧曰:“哼!黄口小儿,风大不怕闪了舌头,你怎知陛下少德?”。
答曰:“在齐州时,兄长已向程都护确认,陛下未曾与采薇小姐相见,何来消息要指名讨要采薇进宫侍候?再者,据我所知,程都护进京朝拜时,正值商、廉二人当班,此二人德行败坏,敛财弄权,料想程都护不屑与之为伍,再后来便有了采女之意,也正是商、廉二人的注意,事情不就明了了吗?”
“上有昏君不体民生,贪花好色,下有奸臣心胸狭隘,陷害忠良,此朝廷哪里还有德行?分明处处肮脏,腐烂到了极点。”
赵轲听罢,直言:“住口,指点圣君,大逆不道,禁足三月,面壁反省!”说罢便拂袖而去。
待赵轲走远,赵牧方才重新坐回座位,心中激动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所谓小人物怕政府,大人物怕历史。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如王莽之流公然造反的,没有一个好下场。想做皇帝的千千万,主动伸手抢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不信看官且看,李世民弑兄逼父,赵匡胤黄袍加身,朱元璋义军造反,哪一个不是“被逼无奈”,哪一个不是“众望难负”,哪一个不是“穷途末路”?到头来,都是大人物的名正言顺罢了。
看到刚刚赵轲的反应,赵牧便已确定,自己这个老爹,对于天下大势,早已洞若观火,只是将那颗王霸之心深深藏起而已。
禁足三月,哼,足够自己做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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