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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白昼随着日头西落,渐渐消散。黑夜伴着微风悄然铺满大地。又是一个晴天,银盘高挂,伴随着繁星点点,阵阵清风,吹醉了乘凉人,这是大自然宠爱夏天的恩赐。
池塘里传来阵阵蛙鸣,它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厌其烦重复着着昨日的旧话。可惜任凭它们讲得如何有道理,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只由得它们自说自话。
这是一个小村庄,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洗去身上污垢后,一身轻松。神清气爽之余,手持蒲扇摇摇摆摆走出家门,闲步晃到街头旧地,还未抵达目的地,就远远听到高谈阔论之声。他边走边听,假若是好友在那方高谈阔论,他就笑笑。假若其言论被人驳斥,他就加快速度,前去应援。假如是自己对头在那里滔滔不绝,耀武扬威,那必然是脚下生风,似踩了风火轮一般冲过去,势必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若是把男人之间谈论比作战场,充满了博弈。那女人圈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陈谷子烂芝麻,那些话儿翻过来覆过去反复说。要么就是口里夸夸别人丈夫如何努力,谁家孩子怎么争气,谁家公公婆婆怎样调解家庭矛盾。张家长李家短的话,看似说的是别人,实则更多是暗示自己。其余一众女人则是对其一顿褒奖,被夸之人嘴上虽说着不敢不敢,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要说什么人对夜晚既爱又恨,那自然是孩子们了。夜晚神秘而又危险,同时又充满了挑战。黑暗会让人本能产生惧怕心理。哪怕是再顽劣的孩子,到了晚上也老实了,生怕被藏在黑暗中的大马猴抓走。更有甚者,即使在自己家里,有些孩子也不敢看床底下,不敢打开衣柜,生怕里面会藏着鬼。睡觉时更不要说,即便是炎炎夏日,大人躺在床上汗流浃背,苦不堪言之际,胆小鬼也会往大人身上靠,给自己找些安全感。
但是这并不代表孩子就会对夜晚屈服,当然,前提是有其他人的陪伴。他们最喜欢在月光下玩蹴鞠,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弄得一身土一身汗,仍旧乐此不疲。有时候玩的太过火,也难免会发生争执,几个人撕打滚翻在地也属于正常。这时候家长会及时出现,将他们扯开,然后痛骂一番,并扬起手装作要打,大多数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骂的狠,手上却没多少力。试问有几个人舍得打孩子,权当是做做样子。这群孩子表面垂着头,像是在认错一般,实际上却是相互作鬼脸。男孩子就这样大大咧咧,别看这些家伙前一会还打得有来有往,现在已经一笑泯恩仇。
大人在上面慷慨激昂,孩子们却噗嗤笑了。
“都滚回家去”!
听到训斥,孩子们都低着头往回走。时间尚早,有哪个情愿回家。这么多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提议,表示去听鬼故事。
前一番还犹如鸟群般叽叽喳喳的顽童,一瞬间变得犹如秋后蚂蚱。别看这些孩子咋咋呼呼,玩起来是天不怕地不怕,那都是狐假虎威,一听个鬼字,腿都软了三分。
说来也奇怪,这个鬼故事,越是害怕还越想听,越听越上瘾,哪怕是晚上吓得睡觉尿床,也抵挡不住这般诱惑,毕竟孩子对未知始终是充满好奇的。
这个时候就是比胆量,谁不敢去谁就是胆小鬼。大家都害怕,可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几个人硬着头皮,表面仍旧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摇大摆来到路口,再找一个干净地方,圈子阵一样围坐。彼此间推推搡搡,你拉我,我扯他,闹闹哄哄一会儿,这才勉强坐下。
阿婆已经开始讲了,听她讲故事,耳朵立刻就被吸引了。没来得及准备,就步入正题。
只见阿婆那瘪嘴唇一张一闭讲道:从前啊,有一种人,总是吃不饱饭,他们终日里就知道吃啊吃,结果就是越长越高,个头都比泰山还要高半截子。他们胳膊越伸越长,胳膊一伸,就到了海里另一边。所以啊,他们有个规矩,不能乱晃胳膊,免得把胳膊缠在一起。他们太能吃了,把大地上的食物吃完了,又伸长胳膊往天上够。神仙一看也害怕了,干脆就用出法力,将他们的身体砍成了两半,这样他们就摸不着天了。这些人一分为二,还没死。腿不听使唤到处乱跑,成了妖怪。这半截妖怪非常坏,他们躲在暗处抓不听话的小孩子,把孩子拉到草地里喂他吃泥块吃野草,一直吃到把孩子撑晕死过去。要是谁往草里撒尿,尿到了它们身上,他们就把石碾子推出来追你,一边追一边蹦跶着笑。
上半截身子还是饿啊,怎么办,它有个办法,把路拦住,嘴巴跟山洞一样大,人迷迷糊糊就走到了它嘴里。可它只有半截身子,吃什么都不能消化,人走进它肚子里,就迷了路,走啊走,腿都要走断了,也走不出它身子。
这时不知有哪个孩子大胆提出:那走不出来怎么办。
婆婆的讲述被人打断非常不悦,只见她三角眼一翻,又接着讲:想要走出它的身子,只能等到公鸡打鸣,阳气上升,阴气下降,它才不情愿把人吐出来。这个时候的人才发现,自己走了大半夜,居然是原地转圈。”
阿婆一边讲,脸上表情随着感情变化而变化,孩子们吓得挤作一团,不敢吱声。
阿婆一边扇着蒲扇一边起身拿起胡床说道:都快回家睡觉,不然半截子推着磨盘该出来了,把你们碾成肉饼!孩子们吓得鸟作群散,脸色苍白,一个个抱头鼠窜脚不沾地跑回了家。
李金钟是众多孩子其中一个,都说小时候怕前边,长大了怕后边。李金钟看什么都像半截子,他越想越害怕。腿肚子直发颤,咬着牙,卯足了劲儿往家里跑,直到冲回家里,这才勉强稳了些心神。
家里也没人儿,父母出去乘凉了,他更是不敢进屋里点灯。相比之下,还是在天井里好,李金钟自思量道,至少今晚月亮非常明快。
刚才跑的也累了,他随便寻来一个木头,搬到门前,靠着门坐在木头上,举起头装模作样赏起月来。
明月越看越喜欢,别看它特别亮,可居然不刺眼。嘿,你说奇怪不奇怪。据说月亮上面还有玉兔、嫦娥还有桂树,对了,还有个吴刚伐桂树。这要是真被他砍倒了,会不会掉下来呢?掉下来会不会砸到人?想着想着,李金钟有些害怕,就非常担心桂树会掉下来,也不知怎的,心里又想起鬼故事,愈发惊恐起来。
就在这时,井里忽然发出一丝声响,那声音有些润滑,像是鱼出水,又像是鸭子戏水。如果是白天这种声音就不会被注意到,现在是晚上,加之李金钟又高度紧张,有什么异响都能被他察觉。
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那声音好像还在,李金钟确定井里有东西。可是,井里能有什么呢?这井,家里已经用了十来年,从未听人讲起过里面有什么东西,它又不像湖泊池塘里面有人养鱼,井里哪里有养鱼的道理。
“哎呀!会不会是有龙在里面!”李金钟一个激灵赶紧坐了起来。家里这口井说不定就是婆婆口中所说的锁龙井。难道这井里真的锁了一条龙吗?李金钟此时已经忘记了害怕,转念间又兴奋起来。他越想越美,如果井里真有一条龙,我把它给救出来,那它会报答我呢?会给我一颗龙珠吗?还是把我带到水晶宫里面去玩一下。还是让我去看一看如花似玉的龙女呢?
也许是利欲熏心,李金钟也不再害怕,但是他还保留一些谨慎,小心翼翼向井边走去。尽管他从小在院子里面玩,对各种事物无比熟悉。可是,这是晚上,跟白天是两个世界。带着谨慎,磨磨蹭蹭到了井边,趴在井上,借着月光。往里偷瞧。
哎呀!当真有一条龙在井里边!李金钟又惊又喜,嘿,那是条金龙吧,居然还在发光!此时此刻李金钟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他满脑子都是一些好事。由于偏了偏头,角度不同,发现井里有些异样,他赶紧又趴下再仔细一看。嗨,什么金龙,那一闪一闪的不就是月光吗?李金钟有一些失落,他嘲笑自己,哪里有那么许多龙啊,都是故事。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龙,到底是什么在井里作响呢?顿时他又有些害怕起来。
恰在此时,井里忽然又响了一声。李金钟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了尿了。仓皇间看到井边放着一块磨刀石,就赶紧搬起石头将它丢进井里。
只听到咚的一声,李金忠这才松一口气,现在就算是有什么东西,也肯定是被砸死了。他有些窃喜,直到回到座位,仍然还有些得意。此刻他身体慵懒半躺,就差哼点小曲出来。
在他放松警惕享受惬意之时,身后忽然有蝈蝈大叫起来,声音特别大,就如同在耳边敲锣一般,炸的李金钟耳朵发聋,头脑发懵,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等李金钟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可能是昨晚受到惊吓过度,他已然忘了昨晚之事,只是觉得肚饿要吃饭。待洗漱好了,来到饭桌前给父母行礼后,就上桌吃饭。转眼间两个大馍馍,三碗米粥进了肚子,期间筷子不停又吃了许多酱菜。
别看他小小年纪,身高不过四尺,体重却已过百。李父对其食量有些不满,他只是个农夫,靠种田为生,儿子这种吃法他有些承受不起,故此有些抱怨。李母有些不悦,却不敢驳斥丈夫。她有些法子,满眼含爱望着对儿子说道:正是长个的年纪不让他吃,难道以后让他做个矮冬瓜?
做母亲的心疼儿子,做父亲的何尝不是?只是家里拮据,实在是没有办法。李父看着儿子狼吞虎咽,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言语。只是悄然将盛菜盘子向儿子方向推了推。李母看在眼里,眼含泪花。
战火在这片土地上断断续续燃烧了近两百多年,人们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自从天宝之乱后,藩镇作乱再到宋辽争霸。这期间城头变换大王旗帜,不知道几人称王几人称帝。好容易宋朝建立了,辽朝又南下入侵,兵灾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朝廷委派新县长到任后,把方圆千里人口拢聚在一起,才勉强凑齐一个村庄。这些人被战争祸害怕了,人们每天都在祈祷和平降临,他们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并不想要燕云十六州。辽朝呢?那里天寒地冻,到了冬天更是百物凋零,生存之艰难令人难以想象,因此他们对富饶之地非常向往。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后,最终明白谁也奈何不了谁。而且长期征战,导致人民疲倦至极,厌战情绪高涨。权衡利弊之下,双方最终在澶城签订和平条约,结为兄弟之国,世代相传。
李金钟家在齐鲁大地,宋朝称为京东东路。具体位置在平阴县,朝凤村。这个村子是以前半个县之人重新汇集的新村。既然到了新村,那自然是要重新分配土地和房产。大户人家人口众多,可分得几百亩良田,又分得许多尚好些的遗弃房产。李家整个家族也不过寥寥十几人,又没个公家之人给撑腰,所分土地自然是些不毛之地。而李家又有几个等级,到了李金钟家都是些剩下的,所分之地净是些捡不完的顽石,修不好的垄沟。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李金钟是傻子。
可怜李家,只是有了这个傻子,家里备受欺负,别人家里不说分到了半新房子,就是有个墙角睡也是好的。李家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一家三口孤孤凄凄蹲在大户墙檐下避风。
都说傻人有傻福,李家躲风处这户人家可不简单,是朝凤村里唯一一家现存原住民。不为别的,只因他家是琅琊王氏嫡传后裔,不管哪一方,只要有明理人在,他家就不会被波及无辜,因此才能有幸在战火中保存所有财产。可能是看这一家着实可怜,户主王公召来管家,吩咐下去:将后院杂货房清理干净,把后院墙拆了改成小院子,再买些砖把缺口补起来,让那一家三口给我做个佃户。你再立一个文书,写个合同,住可以,但不得损坏。农时给我做个佃户,闲时给我放放猪羊,工钱按时令钱发放。
管家虽不理解老爷用意,却也把事情办的干净利落,几日间,李家就有了个家。虽说是杂货间改造,却也有三间正房,一间配房,院中还有一口老井,水也是十分干净,一家人欢欢喜喜千恩万谢的住了进去。就这样,李家终于在村里有了栖息之地。
李父自从住进了新家,每日在王家门口等着谢恩。然而每次却被告知:“好好做事就是谢恩了。”
李父嘴上答应着,依然旧时间在门口侯着。管家有些不耐烦:你这犟驴一般,主人托我给你带了话,晓得你有孝心,这就足够了,怎么却每日来叨扰,不耐烦矣。
李父见管家恼怒,憨憨一笑,略带歉意道:“小可听说斗米恩升米仇,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想再跟王公立个字据,那房子就当是租的,到了元旦前夕,我当付500钱,权当租金。”
管家愣住了,心里想到:怕不是傻子吧,白给的不要,非要给钱。只是自己被他缠的烦了,把这件事给他解决了,自己也清净清净。管家丢下一句:你等着,我去同主人汇报后,疾步而去。
王公正在读书,听闻管家汇报后,也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既然如此,我理应答应。”说罢拿出一张合同,让夫人研磨后,添上钱数,递给管家。
管家接过合同看了看,口中犯嘀咕:“您说他一个穷汉,给他免费房子住,他还非要交房租,这这不是瞧不上老爷嘛”。王公看了看周围没有旁人,煞有其事道:“他有如此举动,说明我没有看错人。
管家不解其意道:老爷,他一个穷佃户,您看他怎的。
王公呵呵一笑道:其实我不是有意帮他,俗话说救急不救穷,这世上穷人多了,我哪里帮的过来。只是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北斗贪狼星照在了李家那傻小子身上,故此就有些留意。
管家闻言大惊失色道:“老爷,您的意思是,李家那个傻子是贪狼星转世?这怎么可能呢?天人临凡纵然不是帝王也是一代豪杰,怎么会是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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