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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郑宇看来,古玩鉴定,能请动金老和师傅中任意一个就很了不起了。这个张信浩到底是何方神圣?面子大到可以同时请两尊大神出场?
郑宇不由有点紧张,“您二位看不准的话,那我更不行了。”
就见那位张信浩老先生坐着拱了拱手:“郑先生见谅啊,老朽腿脚不便,就托大不起来了。”
说话间眼睛瞟向另外两老头,见两老头一脸不置可否,不由试探着说道:“郑先生,我呢,这里有一幅字,实在是因为太不可思议,所以呢就托人找到金院长鉴定了一下。”
又看了一眼金老,见金老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于是继续说道:“然后呢,金院长也不能确定,帮我发了张照片给您师傅夏老看了看,这次又带我到大陆找到您老师夏院士……”
见夏老也不出声,继续说道:“夏院士看过之后,没说什么,就让我等几天,说让您也来瞧瞧,所以今天冒昧请你来啦。”
夏老在一旁搭话:“这位张老先生说的没错,那幅字我和老金都看过了,心里也有答案了。不过人年纪大了,眼神也就差了,不敢随意说出口。”
指了指郑宇,又指了指李静怿:“你们两个,一个对唐代物件有专攻,一个对书画的鉴定也很独到,所以让你们也瞧瞧。”
说着转头对张老先生示意:“老张啊,现在就把东西拿出来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张老先生略一迟疑,拍了拍手,边上的两个保镖立刻跑了过来,“来,扶我起来,边上再搬把椅子过来。”
保镖将老人扶了起来转移到搬过来的椅子上后,老人挥挥手:“你们过去吧。”
等保镖离开,就见老人在轮椅坐垫边缘摸索了一下,整个坐垫翻了起来,坐垫下面竟然镶嵌着一个油黑发亮的木盒子。
老人也不在乎众人诧异的目光,从坐垫下抠出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
那木盒子一看就不是凡物,郑宇一眼就看出,这木盒是用上好紫檀加工而成,整个盒子做的浑然一体,若不是看得仔细,还以为是一方木头。
盒子全身都雕刻着花鸟,虽说木盒看着已年代久远,可上面雕琢着的花朵栩栩如生,小鸟活灵活现,在灯光的映射下灵动无比。
就看张信浩在盒子一侧来回拨动,不一会儿,盒子的另外一侧“咔哒”一声弹了出来。
张信浩从弹开的地方拉住木盒往外抽动,一个内盒象抽屉一样被拉了出来,一卷用上好蜀锦包裹着的东西静静的躺在木盒中。
老人微颤着将盒中的那卷蜀锦取出,轻轻放到桌上,缓缓的打了开来,一卷微微发黄的书卷缓缓展开。
随着老人手指的推动,几行草字显露出来,郑宇很肯定,这是一幅草书书法作品。
展示出来的字迹越来越多,郑宇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幅字,而眉头却越来越紧,猛然张大了眼睛。
而边上的李静怿已经呆滞了,不由自主的跟着卷轴打开的速度念叨着:“怀素家长沙幼而事佛经禅之暇……”
李静怿的念白更像是无意识的,而郑宇却是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之后,两人同时失声惊呼:“怀素自叙帖!”
随着那卷《自叙帖》完全打开,郑宇迫不及待的趴在了桌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作品,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出的气潮湿了纸张。
同样的,一旁的李静怿也是凑近了书卷,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观察着。
突然,李静怿跑向屋内的柜子,猛的拉开抽屉,由于拉的太猛,抽屉“哐”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静怿顾不上抽屉,在地上捡起一个小包就跑了回去。打开小包,几个不同形状大小的放大镜抖了出来。
李静怿戴上手套随手拿起一个放大镜,对着书卷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
郑宇顺手也取过一个放大镜,却不是去卷上的字迹,而是对着空白之处研究了起来。
三位老人静静的看着两人,谁也不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见两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大半小时之后,郑宇停了下来,站直身子后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紧跟着李静怿也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看不真!”“真的!”
夏老一听笑了:“哦,难得你们两个意见不统一啊!来,谁先说说自己的理由?”边上金老和张老先生也赶紧竖起了耳朵。
郑宇看了李静怿一眼:“我先来说说吧,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再请老师斧正。”
“书法的字迹和艺术性那是小师妹的专长,我就不多说了。我先从纸张来说。”郑宇指着桌上的书卷:“先说这纸张,这不是一般的生宣纸,这纸看着像硬黄纸,硬黄纸断代不难,但是使用硬黄纸的作品首先就要存疑。”
硬黄纸,发明于唐代,是在普通黄纸的基础上加以涂蜡制成。
宋代赵希鹄在《洞天清录集》中载:“硬黄纸,唐人用以写经,染以黄檗,取其避蠹。”
在当时来说是一种比较名贵的纸。而因为涂蜡后纸张挺括,所以可以制造的相对较薄,透光度较之前的其他纸张明显更好,以至于有人利用这个特点在对光下覆盖原作进行描摹,称之为“响拓”。
在《洞天清禄集》就这么解释:“以纸加碑上,贴于窗户间,以游丝笔就明处圈却字画,填以浓墨,谓之‘响拓’。
其中高手以此法勾摹的赝品堪比原作,以至于在唐宋之时伪作赝品防不胜防,其中的重灾区便是王羲之的作品。
又因为这种纸张工艺复杂造价昂贵,普通人很少使用。
在造纸过程中纸张先染黄檗,后涂蜂蜡,因此纸张有很好的防虫防腐作用,被大量使用在官方文书中,又被寺庙用来抄写经文,其防腐效果可历经千年,现代存世的唐代经书书画,大多都是使用的硬黄纸。
“第二点,怀素创作《叙事贴》的时间是唐大历十一年,也就是公元776年,而硬黄纸基本生产于早唐,到中唐时候几乎停止生产。”
“而且硬黄纸基本都是以楮树或者桑树树皮为主,两者的植物纤维较长,这份书卷中可以观察到的植物纤维明显较短,只有3.5厘米左右,更像是青檀皮,而青檀皮造纸的时间相对较晚,在唐末也只有少量使用,宋元明才大量用来造纸,所以纸张的时代有待商榷!”
郑宇看了看在坐的几位老人,见他们并不说话,于是继续分析。
“第三点,这幅字的装裱也有问题,唐代装裱虽然比之后的宋元明清要粗糙,但裱工却喜欢使用华贵的材料作为背衬,大量使用织锦,喜好富丽堂皇,比之后的宋代装裱更加艳丽,而这幅作品,根本就谈不上装裱,仅在背后另外糊了一层硬纸,不太符合当时的社会环境。”
说完,郑宇又看了看那位张老先生,“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老先生微微颌首,郑宇继续说道:“这书卷上没有任何人的题跋印章,看起来不像是传代的东西,很难考据,这又增加了鉴定的难度,所以我觉得看不准。”
一旁金老轻轻鼓掌:“说得不错,到底是夏老的高徒啊!假以时日,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要让位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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