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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台独自离开了白墙镇。
他和弟弟在那座香气缭绕的小城中待了两天。最终，白湾彻底沦陷了，他与觅哑不停地耳语，接吻。今早清晨，克荷台忍无可忍，直接掀开了两人卧居的帘子。
弟弟并不顾忌，他将披散的黑色卷发捋到精瘦白皙的身体后，向哥哥笑笑：“我在给堪罗人注入活力，你自己回去吧。”
克荷台对白湾的行为谈不上失望，亦谈不上厌恶。堕落是一种习惯，来源于家庭的忽视，而他们两人与这个奇怪的家庭战斗了太久。
克荷台到达了堪罗营地。父亲和哥哥们迎向他，真图和泊夏也匆匆赶来。克荷台从未在家庭中如此重要过，他尽量清楚条理地将他的所见所闻描述给众人。
“也就是说，这群人的确是一群私生子。”父亲确认道。
“不错。”克荷台答道。
“你提到在此地的东面还有其余的人。他们才是此地的王？”长子用皇帝一般的语气询问道。
“对。他们是沙音人，沙加人和沙门人。离我们最近的是沙加人。”
“奴种们发现附近有一些木头神像，当地人似乎有信仰的神。”真图问。
“是一位被称为哈马魔王的唯一神。”
“关于东方的王，他们谈了多少？”皇帝问。
“流沙种的态度十分超然，他们从未考虑过回到父亲身边参与夺权，但不止一次的劝说我不要去东方。他们建议我们北行。”
“北行？渡海？”
克荷台点点头。
“北边有什么吗？”长子追问。
“月川人、匿勒人或者海民，但流沙种并不确定北方的土地是否被淹没了。”
“我们刚刚落脚，就要再次出海？我们也没有船了，要想出海，我们必须要造新的船。我们不能为了躲避眼前已知的危险，而去寻求未知的危险。”皇帝否决了提议。
“我就要说到最重要的事情了。”克荷台提醒道。他本可以一早就告诉他们这一点，“几天前，荷勒看到了三艘大船向北行进。”
他看到父亲和兄弟们的眼睛慢慢睁大，继续道：“我想，那或许是车湖的船队。”
他们回到帐篷里，皇帝用热水冲了干段草，嗅了嗅刺鼻的味道。“他们没法确定那是我们的人。”他说。
“但那不可能是厄昔人的，厄昔人是向东走的。”长子说，“这里很干燥，根本没有大树，当地人不会造出大船的。那一定是我们的船。”
堪罗皇帝终于饮了一口草段茶，然后将干裂嘴唇上的湿草段慢慢嚼碎。
“我们还是没有船渡海。”
克荷台盯着大家。以往来说，长子总是跃跃欲试，想要解决所有问题；次子常常不知所措，只会咬着嘴唇；真图则只会说“葬布经里藏着答案”。但现在，每个人都沉默了。
“除非向他们借船。”皇帝说。
“流沙种只有小船，我见到了他们停在港口的船只，都是些一拍即碎的小船。”
皇帝摇摇头：“我们不向流沙种借船，我们向这片土地的王借船。我们得见见沙音人或者沙加人，让流沙种帮我们引荐一下吧。”
克荷台有点惊讶，但什么也没说，点点头。
“对了，白湾呢？”父亲随口问。
“他在和流沙种们商讨些别的事情。”克荷台这样答道。父亲既不相信，亦不在意。
皇帝离开后，克荷台钻入了简陋浴室中的浴桶。哥哥柏河掀开帘子跟了进来，通常来说，这位继承者并不愿意同兄弟们交谈。
“辛苦了，希望同私生子交谈并没有让你觉得自己受辱。”他递给克荷台一桶干花，“泡些在水里吧，这些干花可以帮你更好的入睡。”
“流沙种让我们小心行事。”克荷台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诚恳一些，他担心哥哥把自己当作竞争者，“他们建议我们最好不要接触东方的王。”
“我们也并不是毫无头脑的王。”柏河平静地说，“我不太相信这高原会出现比堪罗更伟大的帝国。”
克荷台点了点头。但在三千天的雨淹没中陆之前，人们也并不知道北方连绵的云团中竟然存在着如此宏伟的土地。
柏河摸清了弟弟知道的一切消息后心满意足的走了。三子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懈怠地将自己沉入水中，蜷成一团——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最为放松的瞬间。他依靠着澡盆边缘，让浸透的干花软趴趴地贴在他的胳膊、头发和胡须上。
他睡着了，梦到了三千天之前的样子。
堪罗的都城在中陆以东，连绵的草原一路倾泄向柔软的村庄。他常带白湾偷偷骑上一匹小马，追随三人成行的侦察兵小队。他总是认为堪罗即将与厄昔开战，然而最终却等来了一场摧毁两个帝国的雨。
他仍能清楚地记得第一滴雨落下的样子。那颗雨滴重重击打在他的鼻头上，以至于让他怀疑那是不是一滴鸟屎。接着，雨幕霎时轰碎了晴日，人们几近窒息。拥挤的街道转眼间便空无一人，只剩下乱雨纷乱的影子。
他和白湾脱光了衣服，兴奋地在宫殿里跑来跑去。直到积水冲垮了后花园，泥水漫灌进书房和卧室，他们才感到不安与烦躁。接下来的日子里，各地的城市官接连不断地涌进宫殿请求皇帝派兵抗洪。筑坝、固桥、清路的工程接连开始，父亲的白发越来越多，母亲也卧病不起，终日呻吟。
终于，在第一轮后，一切安静了。
再也没有城市官向皇帝求助，因为村庄被冲毁了，道路也消失了。大坝和桥梁随着一场又一场洪流涌入新诞生的海，而母亲也没能熬到晴天到来。
他的耳畔只剩下雨声，它伴随了自己三千天——直到几天前，一切才结束。
他猛地醒了，洗澡水已经凉透了。军长泊夏掀开帘子走进屋子。
“沙加人来了。”
“沙加人？”克荷台从澡盆里爬起来，接过泊夏递来的长袍。
“沙加兰石，这片土地的三王之一。”
他们匆匆赶向营中最大的帐篷。克荷台一眼看到了沙加人的队伍，他们在火把的映照下如同一群黄金铸造的巨人。与之相比，堪罗人寒酸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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