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1 / 1)

我说:“你叫陶小龙对不？我也是城南庄中学毕业的，我姓孟，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记得找我。你是城南庄一片哪个村的，你姓陶，不会是陶家村的吧。陶家村有一个叫陶小冰的，和我差不多大，是我的初中同学，你认识吗？”

陶小龙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面，像是根本没听进我说的话。我“喂”了一声，叫道:“陶小龙同学！”陶小龙这才半扭了脸，慢吞吞地回答:“陶小冰冰？不认识识。”我心想你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干嘛还学着田小小的口吻。

在接连遭受变相讥讽和莫名冷遇之后，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了，何况我本来就脸皮子薄。于是我也就全身心地把注意力放在场内的林卫冕身上。见他斜斜跑将起来，快到跳杆时速度加快，腾身空中，一个滚翻，瞬间过杆。

林卫冕从跳高垫上起身，跑过来兴冲冲地说:“我是不是成了？”冯志远不动声色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跑得角度过头了，起跳位置远了点，小腿腾空的位置过高。小龙，你给林卫冕示范一次。”

陶小龙没有应声，冯志远提高声音道:“小龙，你给林卫冕示范一次。”陶小龙这才蔫蔫地回了一声:“奧奧哦哦！”起身向场中而去。

林卫冕凑到我身边悄声说:“老师，你看陶小龙那样子，魂不守舍的，像不像中邪了。”陶小龙走路的姿态看上去是有些别扭，怎么说呢？就好像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似的，有人在提溜着他的胳膊和腿走路。我目不斜视地说:“别瞎说，等会儿好好学。”“学什么，顺拐吗？”我横了他一眼，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林卫冕乖乖闭上了嘴，现场一片悄然。陶小龙到了跳高杆的下面，从那儿斜着向外跨了七八步的距离。说也奇怪，陶小龙从跳高杆底下转身的功夫，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走路姿态也自然了。

陶小龙确定了起跑点，稍微做了些热身动作，就跑动了起来，一步、两步、三步……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完成了过杆动作。

“看到了吗？漂亮！起跳腾空后，要充分利用腾起的高度。当摆动腿的小腿越过横杆时，摆动腿与同侧臂顺势前伸并内旋，肩向内扣，头随着转动，使身体在杆上呈俯卧姿势。接着，摆动腿和同侧臂继续前伸内旋，头下潜，与此同时，起跳脚屈膝上收，迅速扭转骨盆并翻转起跳腿，使身体绕横杆转过去。过杆后，两臂和摆动腿同时着地，顺势屈肘倒向跳高垫……”

冯志远滔滔不绝地讲述声里，陶小龙还趴在跳高垫上一动不动。一会儿陶小龙的两名同学先后叫着陶小龙的名字惊呼起来。王大猛和陆军帅转头大叫:“冯老师、孟老师，林卫冕，你们快过来，陶小龙他……他昏过去了，嘴里还……还吐着白沫。”

我们几个闻言纷纷跑了过去，看热闹的学生也有许多跟到了近前。

冯志远蹲下身子，嘴里叫了两声:“小龙，陶小龙，你怎么了，快点醒醒。”拿手掐住了他的人中。我伸手在他鼻子底下试了试，呼吸一阵有一阵无。林卫冕从他心口位置抬起头来，说:“心跳没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别愣着了，快点给他做人工呼吸。”我抬起头，乔建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跟前。

“冯志远、林卫冕，你们别那样扶着他了，把他平放到地上。林卫冕，你按压他的胸部。冯志远，你给他做人工呼吸。”冯志远说:“可我……我不会做人工呼吸呀。”“真够废物的，你一个体育老师，连这个都不会，那你帮忙捏住陶小龙的鼻子总会吧。”

冯志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乔建春的吩咐，和林卫冕几个将陶小龙在地上放平，去捏他的鼻子。林卫冕也开始了胸部按压。乔建春长吸了一口气，俯身下去便要给陶小龙嘴对嘴吹气。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了声“等等”，掏出了手帕单层覆在陶小龙嘴上，然后说:“可以了！”

乔建春朝我点了点头，便开始了人工呼吸。

旁观的学生中有人小声嘀咕着:“陶小龙这是怎么了？”“用力过猛，运动昏厥，运动员常有的事。”“你说会不会和今天图书馆的事有关？”“图书馆有什么事？”“图书馆驱鬼，你不知道？”“不知道。”“我也是听陶小龙说的，他还说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让我发誓，我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就不是人揍的。”“那你还跟我们说。”“我寻思着你们也不是第三个人了，你，你，你，加起来就成了五个人了，也不算违背了誓言。”“嘻嘻，也是，不过小心陶小龙知道后削你。”“他呀，省省吧，一朝鬼上身，仨月腿脚虚。他敢动老子一根寒毛，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边陶小龙经过几轮人工呼吸，终于呻吟了一声，坐起身来，看了看身旁的几个人，说:“你们谁谁，干嘛呢呢？”说完，身子一仰，又仰躺在地，人事不知。

林卫冕试过了陶小龙的呼吸，说:“呼吸正常！”又试过了他的心跳，也说“正常！”几个人面面相觑。

冯志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要不送医务室吧。”按道理就数他的工作清闲，反而像乔建春和林卫冕费了力的倒没有他出的汗多。后来我才想到那多半是吓的。

“送医务室有什么用？他这显然不是病症。”林卫冕拍了一下手说，“明白了，报应啊，这是报应。”我说:“什么报应？”林卫冕解释道:“老师你想呀，图书馆驱鬼时谁自告奋勇点火的，不就是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陶小龙君吗？”我脸上一红，没有吱声。我又不傻，深知自己一开口，就等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了自己偷窥窃听的事实。

好在林卫冕没继续追问，而是把矛头转向了冯志远，他说:“冯老师，我说的在情在理吗？”冯志远说:“林卫冕你讲话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林卫冕冷笑道:“冯老师，你不明白？在场这么多人恐怕就数你最明白了。你不明白？为什么会出那么多汗？”“热……热的！”冯志远擦着汗道。

“热的？我看是做贼心虚，或者说被陶小龙的样子吓到了。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和陶小龙师徒情深，这一次是他，下一个不会轮到我吧。哎呀！光想想就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呢。”

冯志远近乎呻吟地叫了一声:“孟老师！”我说:“够了，林卫冕，别东拉西扯了，赶紧想个主意方是正经。”乔建春急声说:“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咱们去找田小小，一起求她放过陶小龙。”林卫冕说:“不行！不能找田小小。”“为什么？”“这事如果和田小小没干系，找她也起不了作用:如果真是她所为，换作你是田小小，你会轻易饶了陶小龙？”乔建春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总不能这样大眼瞪小眼干看着吧。”林卫冕微微一笑，说:”我倒有个计较，不知当讲不当讲？”乔建春说:“快说。”

林卫冕悠然说:“今天驱鬼的大师叫邵八仙对吧，他既然可驱田小小身上之鬼，自然也能驱陶小龙身上之鬼。咱们马上把他请来，再把陶小龙吊起来烤一通……”

冯志远说:“这法子不行！邵大师不是那么好请的，得看好了黄道吉日良时，备好了三牲四礼，重要的是还要提前预约，哪里来得及？”

林卫冕说:“你知道得如此清楚，还敢说不知晓图书馆之事？”冯志远自知说漏了嘴，忙说:“这些，这些都是马主任告诉我的，想我一个小小的体育老师，有什么资格参加学校的秘密活动。”“你再没资格，有陶小龙没资格吗？可见这根本不是资格不资格的问题。”

乔建春说:“请他来是有些困难，不过咱们可以送上门去呀。实话告诉你们，邵八仙和我住一个胡同里。从小就是邻居。”林卫冕欢呼一声，说:“乔老师不早说，事不宜迟，冯老师，请吧！”

冯志远说:“UU看书 ｗwｗ.ｕｕkａnshｕ.net请什么？”“请背上你的学生，即刻出发。”“为什么非要我背？那么多人！”“笑话！你这人高马大的不背，难道让我们孟老师背，或者乔老师背，还是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们背？”

“背就背，”冯志远站了起来，身子却摇晃了一下，一脸痛楚地说，“不好！腿抽筋了。”

林卫冕淡淡一笑，说:“开句玩笑，做学生的哪能让老师鞍马劳顿呢。”他吩咐王大猛和陆军帅两人将陶小龙放到了他背上。王大猛说:“林子，你真就背了他去找那个什么大师？”林卫冕笑笑说:“我又不缺心眼，甭说背着去找大师了，背着出校门我都不干。”王大猛说:“那你等会儿找陆军帅替你，他背个把人没问题。”陆军帅扬了扬手，说:“王大猛你说什么屁话？”

“放心吧，我谁也不用你们。”林卫冕对陶小龙的两个同学说:“两位学弟，麻烦你们去食堂借一下他们的平板三轮。”王大猛翘起大拇指说:“还得说你林卫冕，脑瓜子就是灵。”林卫冕说:“等会儿呢，我去，孟老师去，乔老师去，你们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冯志远在一旁抬起了手臂说:“还有我……我也去。”林卫冕道:“冯老师的腿不是抽筋了吗？好好休养，这事就不劳烦你了。”“这叫什么劳烦，谁叫陶小龙做过我的学生呢？为学生服务，是老师的天职。再说这会儿我的腿也不抽筋了。”

林卫冕沉默了片刻，说:“也行，我们正好缺个司机，冯老师你就负责蹬三轮吧。”冯志远回答道:“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