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许之书先生是个温文尔雅的40代男性，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林老师的学生。

他如往年那样招待我们，说一直盼望着今年的相会，当他见到新成员的历晚城时，眼前一亮，说：「几年前我去听过北音高中交响乐团的演出，原来是你啊。」

历晚城一顿：「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说长也不长，那时你的技术就已经很不错了，就是没想到林老师会让你来 Nocturne，这次演奏会我和孩子们都会很期待。老师常提起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历晚城看了眼林老师，那眼神带了点怨气，像是在怪吴盛怎能让许之书问出这种话。

许之书却解释，他和历晚城的母亲是同届同学，我发现历晚城整个人都木在原地，不由偷偷打量他脸上的表情。

我没看懂什么端倪，还是和虞锐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听到最后，明白的只有他们曾经认识这个讯息。虞锐捏了捏历晚城的肩膀，大概是捏中了某个穴位，让他疼的挺直脊梁。「小历，你现在活像过年时超不情愿地被拉去走亲戚的小孩。」

之后我们匆匆吃了午饭，

乐团的孩子中唯有彦青对历晚城展现出了十二分的兴趣，我在那稚嫩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仰慕之情，那是至纯又无垢的，目光所及之处都会被洗礼，教堂的孩子总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在他们布置好场地后，彦青就从建筑后的住所跑了出来，第一个找到历晚城，拉着他问，能不能教他换弦，林老师都没教过。历晚城把目光投向我，我虽然学过，但换弦技术很差，不论是小提琴还是大提琴，今年还把一根弦崩断了，我动手能力一向差劲。

历晚城被拉到一个桌子前，彦青把儿童使用的 3/4小提琴递给他，这琴呼唤着沉眠多年的记忆，他的确也用过这种琴，在父亲还在的时候，只是后来他换成了父亲的琴，那时他的臂展还不足以驾驭 4/4大小的琴。

他拆卸一根弦后，把小铜销的一端放进拉弦板弦孔里，另一端穿过洞眼，整齐缠绕在弦轴上，慢慢转动弦轴，他第一次教人，不知该怎么讲，只会默默演示，我在他对面，上半身撑在大桌子上，把脸凑近看的极为仔细，时不时贴心地当旁白，偶尔还会提出几个问题，看起来我好像比彦青都要积极，接着又和彦青两个人咯咯笑，两个人的五官都凑到一起。

历晚城说，我真是无忧无虑，没有烦恼的人才会这么笑吗，看起来你是一点烦心事都没有，即便有也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开心，转身就把烦恼抛之脑后，只有从小被保护在暖棚的花朵才会如此。

我不作答，依旧搬出我的优良品德——乐观。

乐观归乐观，该紧张时还是要紧张，我调弦时出神，食指割破了一个长裂口，躲藏了半天最终还是被历晚城发现，他果然黑了脸，我看着在阳光下那双漆黑无底的瞳孔，听他开始絮叨手的重要性，我的态度在他眼里看起来很是敷衍。

他说：「心有杂念的时候不要练琴，没效率。今天你在车上的时候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然后回答：「我紧张啊。」这不是骗人的，「紧张？」历晚城一脸狐疑。「对啊，你参加过那么多演出比赛，就从来没紧张过吗？有没有什么缓解紧张情绪的方法？”

「没有。」历晚城果断给出答案，说：「就算紧张过，那也是很小的时候了，不记得了。」有些意外，他在这种方面很坦诚，从来不会摆架子。我以为他会板着张脸说：从来没紧张过。历晚城不耐烦了，向他扔了一片轻飘飘的东西，我伸手去接，将其握在手心，摊开手掌后发现，是一个创可贴。

「紧张的时候，就当坐在观众席的全是大白菜。」

我忘记叫住他，自己呆坐在凳子上，过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双手捧着的创可贴，大白菜这三个字和这个人太不着边际了。历晚城对手的执着到了偏执的地步，不管是谁的手切着或者刮破了，只要他在练习中发现，都会特意提醒一句。 ｗww.uukanｓhu.ｃom这是他为数不多看似有些人情味的地方。

「演出的时候，你就当观众席上全都是大白菜，这样就不会紧张了。」吴盛在晚饭时间特意安慰我道。我说，历晚城也是这么教给我的，吴盛一愣，然后笑了笑说，这是他先告诉历晚城的。

我怀了点坏心思，打算在晚饭后找历晚城说道说道，可这个人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在我的手掌心画了个人字。

「吃掉它。」他说。

「这又是什么？」

「我的方法。」

「这就不紧张了？」

「也许吧。」

骗人，自己明明说没紧张过，又是从哪学的这种方法，我腹诽，但还是配合地‘吞’下那个‘人’，从此以后每临上台，他都会在手掌心写下一个人字，然后一口吞掉它，好像真的就不紧张了，我忍不住无条件新人历晚城，难以质疑，这人讲话天生就有一种能让人信服的能力。

历晚城避开了我的视线。我直白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人，从下颚到嘴唇，鼻子到眼睛，视线慢慢往上爬，再从右到左，接着说：「你右耳有三个耳洞？没想到你还挺朋克的。打耳洞疼吗。」

历晚城一怔，下意识去摸那三个耳洞，回答：「不记得了，小时候…我妈…给我打的。」

「阿姨可真潮流。现在你还戴耳钉吗？」

「偶尔。」

历晚城让我把手指上的创可贴揭下来，笃定肯定没消毒。我说不用消毒吧。他拿着消毒喷雾对着喷了几下，疼的我龇牙咧嘴。我在疼痛之余还在琢磨那三个耳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