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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电视机里聒噪的对话声,我妈在饭桌上絮絮叨叨,说他最近总是魂不守舍,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学习要比乐团更重要,不要本末倒置,认清自己该做的事情,我随便糊弄了几句,自父母离婚后,家里饭桌前现在只有两个人了,但依然是被小吃装满的闹市。她看到手上的创可贴:「你手怎么了?割着了?」是历晚城给我的创可贴还在指尖,我短促地啊了一声,撕下来,吸完了最后一口牛奶,起身从桌上摆着一盘零食里拿了什么,塞进兜里便走了。
我在开上次演出的总结小会前走到历晚城面前,「上次谢谢你的创可贴了。」我递过去一小盒巧克力,说:「这个好吃,你尝尝。」历晚城看了一眼盒子上巧克力浓度百分比。「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七十。」
我邪兮兮笑,上次聚餐只有你没点甜点,猜你不喜欢吃甜的。历晚城蹙起眉,拿着那印有抽象的动物图案的包装纸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盒子,里面掉出一块巧克力,那独立包装袋上印的依然是抽象动物,是俄罗斯套娃一层下的又一层,打开包装袋上的巧克力果然有蠢兮兮的图案我,他凝滞一瞬,把其余的巧克力连带盒子还了回去。
顾问和林老师一同来了。前者来时讲了几句场面话,后者总结了上次教堂演出的优劣点。这种场合,我一向只留半个魂在音乐教室,另一半在神游。虞锐每次都会坐在他旁边,在话间很配合地鼓掌或是应声,我另一半大脑形成了无条件被他带动的反射,机械地模仿他的动作。长达三十分钟的演讲结束了,那半个魂也游历归来了。
「你明年是大学长了,得以身作则。我不在了你咋办?」虞锐在锐评我不好好听讲的坏习惯,我脸色沉了沉,还是不想听到这种话,干脆把自己想了很久的野心直白说了出来:「你能不能留级一年啊,明年和我一起毕业吧。」「你想得挺美。」我被亲切地摸了把后脑勺,到练习的时候还在隐隐作痛,然后抱怨虞锐怎么总是提这种事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今年首次演奏会的总结会过后,我因课业忙的焦头烂额了一段时间。
我无暇顾及乐团的训练,马不停蹄拟稿心理系的小组报告,一头埋进知识的苦海,催眠自己应当享受其中,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不管是颜如玉还是黄金屋,他都一点也没兴趣,紧接着他又接了本校心理咨询室老师的请求——设计心理相关的海报。
「他怎么每年都找你?」佟诗影惊讶一阵:「这海报不至于年年换吧?哪个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几乎都是摆设,和海报没关系。」我枕着胳膊,趴在活动室的桌子上,有气无力道:「老师说就是为了不让他成摆设,所以才要把宣传做更好。」「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有影响吗。」「没有。利用率如往年一样只减不增。」咨询室老师听说我学过一些美术,特意从学生教务处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亲自去专业课抓住了他,这种事他不好推辞,老师每年来找,他便每年都应下。
音乐活动室和音乐教室不一样,相当于一个小仓库,存了谱子和各种弦乐器相关用品,和暂时寄放乐器的内嵌式物品格,备用琴弦松香等等以备不时之需,还有成员的一些私人物品,每个人在去音乐教室前都会从这里拿乐谱架。这里放了一个小沙发,虞锐和郭蕴有的时候会在课间偷偷把活动室打开来这里睡觉。历晚城推开门,在门口就看到佟诗影在白板上写写画画,而我雷打不动地趴在小屋里唯一的一张长桌子上,没有拉上窗帘,被暖阳晒得混昏昏欲睡,软得要和长桌融为一体。
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交谈,大致内容是佟诗影解释了我的近况,而历晚城也说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也没有印象,只是被佟诗影摇醒后,她对我说,我的琴已经被历晚城背上去了,
自那天起,我连着两周都像被吸了精魂,几乎住在了学校图书馆,好不容易抽出些时间参加活动,甚至练习的过程中都在打瞌睡,还在合奏的时候被历晚城当众点了几次名,幸好这几天吴盛都不在,王顾问也很少来查岗。合奏结束后,虞锐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干什么坏事了,我有气无力地哈哈了一声,抱着大提琴在谱子上标注一二三,然后把需要注意的音符狠狠用HB铅笔画圈,像旋涡一样。越看越郁闷。我心里烦得要命,没完没了的任务,梦里都在构思书写的小组报告,他没跟别人讲,他们小组六个人,五个人都不会写报告,分析数据也不会,什么也不会,但小组的进度算到每个人学分里,他又不能和那五个人一样,当不思进取的愚蠢大学生,不会也不去学,而整天喊着不会不会。课下他只好当那个冤大头,把每天的内容整理妥当后群发邮件给每个人,再发给导师,仿佛这是他们小组合作的成果。
佟诗影坐在对面,伸手指向我右手边,历晚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出来。」我转头见他屈膝蹲在旁边,这两周来从未如此清醒过,吓得我一激灵,马上放下琴跟他出去。
历晚城说我的脸色像看着像跟地府来的鬼差,我倒是觉得他来的脸黑的才吓人……他可能是越想越气血上头,嘴上便没了好话,先质问我练习为何频频出错,大提琴只有两个人,一出问题就很容易听出来,当然不是说其他人可以浑水摸鱼——他一向对态度要求严格,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学着不再要求Nocturne人人都要像北音大交响乐团成员那样的高水准,但起码该做到的练习量和态度都要达到他的标准,上次演奏会结束后,吴盛挑了几套谱子作为下一次演奏会的曲目,他大概看了一眼,比上次难度要高些,吴盛所言:「人会成长。」既然如此,便需要更多的努力达到目标。
曲目难度高了,还不好好练习,甚至doremi都是在第一次合奏后才写上去,一个看不懂谱子的人平时到底怎么练的。他又接着说,平时练习了没有?要是有事可以不参加活动,而不是来了学校就神游到大西洋。其实也没有神游到大西洋,只是最近手感很差劲,我是凭心情做事的人,心情不好会影响到拉琴,在这之前也有过,稍作调整就好了。我盯着地面说,你这话好矛盾,我不来参加活动,那练习时间不就更少了吗。我只是最近手感差一些。我不抬头看,都能想到他眼神能有多愤怒,这种话在他那里都叫诡辩。
「手感差劲就可以成为你懈怠的借口?」
「你什么意思?」我瞪着眼抬起头:「我知道态度很重要,你以为我愿意手感差劲?你就没有手感不好的时候啊?我会尽力调整的。只是最近太忙了。」
「别把你自己的问题带到练习里,你会影响别人,而且难道你还不清楚自己手感差的原因是什么?」
「我又不是音大生,有自己的课题要写,不可能百分百时间都花在音乐上啊。」什么歪理!
历晚城笑了,「所以?你就边抱怨边逼不得已地接受他人的请求?明明很忙却还想着帮别人做事?你有三头六臂还是能一心多用?你不知道主次分明——」
「对,我都不知道,我是傻子。」我直勾勾看着他:「你什么都看得通透,只有我一个人活在童话故事里,你想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蠢透了跟个傻逼一样?说白了这些都是我自找的,可不论是累还是不累,如果我不去做,我肯定比现在还难受。有些事情我改不了的,我知道,可我真的改不了。而且我也做不到内心的动摇不影响到我的技术。你不能把所有人都要求的和你一样,我不是你。」
话题已经扯到很远了,我在自知理亏的时候会回避眼神,便又低下头,我不明白历晚城为什么会那么生气,这段日子已经够烦的了,所以不想再听别人的说教,UU看书www.uukanshu.com也不想再听大道理。
我们站在走廊,教室的门都没掩上,没有任何练习的琴音传到他们耳里,每个人大概都听到了争执的内容,空气粘稠,令人窒息的寂静,我在期间怀疑这个人会一声不吭地立马收拾东西走人,也或许会突然暴怒撂下狠话说再也不来了,这些场景我都想象过,只是都没有发生。
我听到他好像用鼻子笑了一声,但又不像是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个人迈着步子,安静的走回到小提琴的练习教室,而我自己站在原地,听着琴音四起,那天便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那天后我依然置身于忙碌中,等结束一切后才后知后觉,竟有大半个月都没跟那个人交换过言语,练习中也没有再被点名。
「他也很给你面子了,大一大二的哪一个不是被他当场说得体无完肤。好歹把你单独叫出去了。」郭蕴难得替历晚城说了好话。
「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你们听得可起劲了。」我说。
几个人站在那棵当初他们一起拍照的樱花树下,草莓冰激凌早化了,现在是绿叶成荫。
像我这样不喜欢争执的人都能和历晚城能在各种议题上辩驳几句,佟诗影对我说,历晚城只是不会关心别人。他就像一道阅读题,粗略阅读只能看懂他想表达的意思中的百分之四十,剩下的百分之六十,字里行间都需要自己去解读。
他真的很奇怪,我读不懂他,他也不希望任何人读懂他,但转念一想,其实他不奇怪,奇怪的是我。
我太奇怪了,我太在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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