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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开门，里面站着的是黄卫东的幺舅赵瑞秋。等前面的打完招呼，我在后面介绍着：
“幺爸，这个是张晓溦。”
晓溦也礼貌地叫着：
“幺爸。”
他把我们让进门，合上门闩，又一起走到后堂。
幺婶郭灿正在街沿上给小幺奶奶洗着脚。
等黄卫东介绍完刘宇红后，我也带着张晓溦过去，教着她一起喊道：
“小幺奶奶，幺婶。”
然后说着：
“这是张晓溦。”
“晓溦，是你啊。”
小幺奶奶突然间就从脚盆里站了起来，仔细盯着我女朋友，张大着嘴巴看着：
“你都长这么大了啊，记不得啦，我是马姑婆啊。那是十年前吧，我们还住两隔壁的，在城关二小。”
张晓溦也瞪着大眼睛，使劲地看着小幺奶奶，一下子想起来了，扑上前去，拉着小幺奶奶的手叫着：
“马姑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常给我们东西吃，有奶糖，高粱饴，花生牛轧，好多好吃的，我都还记得。”
“妈，把脚揩干净，进屋去说。”
幺婶扶着她坐下，擦干净她的脚，又帮她穿上布拖鞋，和晓溦一起扶着她进了客堂里坐下。
我跟在后面，都懵住了。
连黄卫国和他妈也都懵住了。
“杪秋，你记得不？我搬回来之前，在二小住过三年时间。那时候，晓溦她爸张老师也在那儿有一间房子，她还在二小上学，三四年级吧，大概。”
“对，马姑婆，我是上完四年级才转学走的，五年级上的朱紫街小学，到现在我们都还住在朱紫街的。”
晓溦也兴奋地答着，小姑妈点着头笑着，回想着并纠正着：
“这就是缘分啊，晓溦，我都忘了，那时候我也是见过你的，你还留着长辫子，小脸跟大眼睛都圆圆的，像洋娃娃一样，好可爱啊。一晃你就成大姑娘了，还成了我家亮子的女朋友啊。对了，以后你要改口，跟着亮亮叫小幺奶奶呐。”
张晓溦红着脸，倚着小幺奶奶。小姑妈见大儿子两个人在旁边呆呆的站着，忙把刘宇红拉过来，给小幺奶奶加深印象地再次介绍着：
“妈，你看，你就只晓得爱晓溦了，忘了这个你的大外孙媳妇，刘宇红啊。”
“婆婆。”
刘宇红只好红着脸再叫了一次，晓溦也往旁边挪了挪，把刘宇红让到紧挨着小幺奶奶的位置上坐着。
本来在楼上看电视的幺爸的大儿子赵文宁，领着他快满七岁的妹妹赵文雯和刚满六岁的弟弟马文正下了楼来，又是一番介绍，这平日里寂静的小院里，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就在那间客堂里，小幺奶奶问询着晓溦父母亲的现状，和她姐姐弟弟的情况。
对张晓溦来说，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不知不觉中，时间很快就到了十点半，想着临出门时母亲的话，我拉着晓溦就跟小幺奶奶告别回家。
就在我们即将洗漱完毕的时候，爸妈都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坐在椅子里看着我们。
“二娃，晓溦。你们两个年纪都还小，耍朋友呐，作为家长，我们原则上是不同意的。不过你都把晓溦带回来了，来者是客，我们也不会喊她出去，作为同学，以后我们热情接待。张女子，我们也看到了，你很能干，也很喜欢我家欣亮。但是，你们两个一定要耍得有个度，不要在人前过度亲热了，要保持距离。今晚小张就去跟我家薇薇睡，女娃子家家的，以后少在外面过夜，免得你爸妈他们担心。”
母亲的话应该是和父亲商量好的，可听在耳中实在是刺耳不舒服。我示意晓溦几下洗好了，就送她进了妹妹的房间里去。
转来回我们兄弟房间的时候，她又叫住我，就站在房间门口听她的教训。
“二娃，你要读书啊，我们这种家庭，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读书，你到哪儿去找出路呢？你弟弟天分差，能够把高中读毕业，就已经万事大吉的了。妹妹还小，还看不到未来。当年你爸之所以不要你去上中专，就是想要你去考大学的。唉，你娃娃真的是不争气啊，这么小就耍朋友了。这个女子家里是啥子情况？她爸爸妈妈是做啥子的？你晓得不？你真的还小，社会上好多事你都还不懂，就想去闯社会。读书这么好的一条路，你不走，你究竟是要干啥子哦？”
等她停下来，我淡淡的答了一句：
“我晓得了，妈，我都跟爸说了的，你就不操这些心了哈，我进去睡了。”
我哥躺着已经睡得鼾声大作，斌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显然还没睡着。我刚关上门，他就翻身坐了起来：
“二哥，你们刚走，妈就把大哥骂了好一阵。又跟爸一直说你和张姐的事，后头还跟爸吵了好久。我脑壳都痛了，我也不想读书了，赶快去找个工作，离开这个家。再这样下去，我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斌斌，嫑想得太多了。妈说的有她的道理，也不是完全不对。你还是要把高中念完，至于以后要做啥子，满了十八岁，可能你自己就有目标了。好了，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
我对弟弟说的这番话，好像翻版了当年我哥跟我说的话。斌斌从小就学习成绩不好，暑假中考的时候成绩很差，老师甚至来家里动员过他去念刚刚兴起的职业高中。爸妈大概是觉得我们家的孩子直接就去上职高，太丢人，就去开了后门，让他去读了普高。
不知道张晓溦跟薇薇一起是不是在说话，看是年龄上有六岁的差距，可我妹超出了同辈人的成熟和老练，对很多问题的看法，甚至超过了大她三岁的斌斌。
母亲既然那样说了，她就已经认定了我不能辍学，而且必须考上大学。对，她一直都这样执着，从不改变既定的目标，也不会随着形势的改变而改变一下自己对事物的看法。
这也是让我最为苦恼的，她一定是认为张晓溦成了我继续上学的绊脚石，所以她才会直接说出不同意我和晓溦谈恋爱的话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即便是父亲也不同意我和张晓溦的事，也阻挡不了我和她在一起。
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来自家庭的压力重重地粉碎着我我对未来的设想。
这一夜，我在哥哥忽高忽低的鼾声中翻来覆去，时而弟弟还会说出两句听不清的梦呓，晕沉沉的，到底还是睡着了吧。
恍惚中，张晓溦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她父亲和她弟弟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对，我大学就要毕业了，还有几个月就能分配工作。可我彻底的失去毕生的挚爱，拿这工作来有何用处，余生也只是如行尸走肉般的苟活，徒留一具人的躯壳……
这些残留的记忆让我悲哀，却更加坚定了我必须独立成长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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