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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越是野蛮的部落,越需要对其进行文明教育。开化蛮荒之地,是非常重要之手段,亦是非常必要之方式。若干年过去了,鲁迅先生心目中的理想境况迟迟没有出现。委婉一点说,没有大面积出现。
只要人多族大,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抬头能够看见自己村寨的树梢,就可以壮胆了,就有底气了,怕个鬼。龙阳郡流行着这种说法。所以,此地的农村文化,农耕文明,皆带着明显的家族文化烙印。这是最原始的烙印。
在白膏河附近,吴德仁有一定势力。这股势力是指他的直系亲属有权势,其族大人多,龙阳郡各个衙门口都有自己人,行起事来,畅通无阻。十分让他人羡慕。但说起他自己的小家庭,只能用生活艰难来形容,就连外族人看来,也着实不易。个中心酸,更是外族人无法得知的。
谯州古龙井酒、高垆酒等皆为合安名酒。谯州是平原地带,农耕文明时期,乃古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期的英雄人物转战东西南北中,大致方位都是围绕着谯州战来战去,打来打去。这些英雄人物带兵打仗,胜利凯旋时,必喝谯州古龙井酒或者高垆酒。
这两款酒属于浓香型,从40°到60°不等。正是因为此故,龙阳郡人喜欢喝酒,好酒成风。平时三五好友一聚首,必须喝个痛快。红白喜事,餐桌上堆满白酒才是正常。
谯州人本来就喜欢斗勇,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绝不浪费嘴皮子。其中尤以龙阳郡的人最为典型。
酒壮英雄胆,喝个二八盅,吵架打架的事情时常发生,不足为怪。今天喝酒吵了打了,明天照样一起接着喝,因喝酒产生的矛盾与不快,必须用另一场酒局解决,好不畅快。
于是斗酒拼酒的事情便时有发生,你喝一斤,我必须喝不少于八两,不然就是不给对方面子。斗酒拼酒的结局基本是两败俱伤,喝出人命的事情一年到头定会出现两三例。
龙阳郡人常常将酒场比作战场,两军相逢,勇者胜。猜拳行令,声音直冲云霄,气势不倒。即使喝醉了,仍然叫嚷着喊道:“扶我起来,我还能喝半斤!”
其实不是如此,真正的酒场犹如赌场,从来就没有获胜的一方。
龙阳郡人皆喜欢喝本地高垆酒厂生产的散装酒。
过去的散装酒同样是粮食酒,原料是高粱、红薯、稻谷、小麦等。粮食精,喝多了不伤身,招好酒者喜欢。
关键是散装酒的价格便宜,起初是八毛钱一斤,后来涨到每斤一块二、一块五、一块八,商家用或五斤或十斤的塑料桶装起来卖,很受老百姓欢迎。
后来,高垆酒厂追求利益最大化,更注重包装了,不卖散装酒了。卖散装酒的都是高垆镇小酒作坊里生产的酒,味道虽不如高炉酒厂的酒好喝,但仍然是粮食酒。
再往后,不记得从何时起,食用酒精出现了。散酒全变成了酒精勾兑的酒,便宜是便宜,但喝过之后,头痛、口干,醉倒之后,两天醒不过酒。如此以来,喝散酒的人自然越来越少了。
吴德仁的父亲是个酒鬼,每餐必喝,每喝必醉。整日里东倒西歪,醉醺醺的,与他对面说话,都能感到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因此缘故,十里八乡,他倒也是很出名。
以致后来多年,上了年纪的人,讲到吴德仁,还要提其死去的父亲。也不知道吴德仁的酒鬼父亲是否进到天堂。天堂里的美酒应该喝不完吧,那可是真正的琼浆玉液呢。
吴德仁的父亲喝的酒是散装酒,下酒菜基本上或是几颗生花生米,或是一个生辣椒去掉籽放点盐进去,即可。即使不用下酒菜,他也要喝上半斤。不得不说,他才是真正的酒徒。
其好酒,但酒量不大。也不小,一般吧。七两酒下肚,他就不是龙阳郡的人了,反而龙阳郡是他的了。
所以他就可以任性地倒在路边、墙根,抑或是田间地头,呼呼大睡了,任谁谁了,他说老子在龙阳郡最大。
仰面朝天睡在无人的大地上,天当被子,地当床,他不最大,谁最大?
为了这口酒,吴德仁母亲没少和他父亲生气吵架厮打。吵吵打打几十年,要死要活几十次,终究没有逃脱,最后还是生下了三女二男。当然都是那个酒鬼男人的种。
吴德仁父亲喝醉了酒,喜欢耍酒疯。耍酒疯时就打自己的五个孩子,打的孩子们满地打滚、连哭带叫。
喝过酒的男人下手狠,不知轻重。这时,吴德仁的母亲就会随手抄起一个木棍、铁锨之类的物件与之对打。
当然,最后挨打吃亏的还是可怜的娘几个。
吴德仁父亲打老婆孩子的时候,别人不能劝架,也不敢劝架,否则会招致极其难听的辱骂。即使是吴德仁的爷爷奶奶也不例外,也会被辱骂。气得两位老人直骂自己到底作了什么孽,生下了这么个孽种。
由此,吴德仁的几个大伯叔叔姑姑等也很讨厌他的这个爹。
大家给吴德仁的父亲起了个绰号,叫做“畜生”。后来,人们背后也给吴德仁起了个外号,叫“畜生羔子”。
记忆中,合安北部地区,包括颍阜、丰阜、佰州、淮州、谯州等地方,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到二十世纪末,每年的冬天,地方都会组织老百姓到处挖沟挖河挖塘。
挖沟挖河挖塘是一项极其繁重的体力活,当地流传着“挖沟挖塘,活见阎王”的通俗说法,足以说明平民百姓内心对它难舍难弃的复杂感情。很累,又不得不干。终归是要干的,再累也很无奈。
起初,挖沟挖河挖塘是为了疏通古淮河的决堤泛滥,是好事。有的河沟差不多是平地开挖,设计好河流的走向,万名民工齐心协力,河挖成,民欢腾,千秋事业,利国利民。
后来,地方各级大小人员还要挖空心思,自我加压,层层加码,在原有小河小沟的基础上开挖,小沟挖成了中沟,小河挖成了中河。
于是以地方命名的河流也多了起来,西店乡有“西河”,楚阳乡就有“楚河”,临河乡有“临河”,葛沟乡有“葛沟河”。
白膏河也在原有河床的基础上被人工开挖过。
甚至田间地头也挖了壕沟,修了水渠。
河沟渠开挖时,河堤上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万马奔腾的感觉。挖好完工的河沟渠要用白石灰粉末划上笔直的线条,那场景煞是好看。
大多就是为了好看。好看,有些人的脸上才有光。有光,才能照亮前途。
那年冬天,天寒地冻,白膏河集老百姓挖“前曹沟”。这是一条中沟,工程量颇大,工地之上人山人海。男女老幼都有,还有人喊起了号子。
号子声有节奏,动力感十一分足,从远处飘来,让人充满力量。
河工工地上,吴德仁的父亲挑着两兜一百来斤重的淤泥从沟底向上爬坡时,脚下打滑,顺着坡度50度角的沟坡,从半坡滚落至沟底,摔坏了腰。
至此,畜生落下病根,没钱治病。腰坏了,只能靠轮椅活动。
于是喝酒就成了他人生中唯一的事情。人们经常见他轮椅的扶手下挂着塑料酒瓶,以酒代茶,喝醉了骂人,骂累了喝酒。
五年后,终于畜生在醉酒中死去。据听人说,畜生死的很幸福的模样,虽然别人认为他醉了,但他本人带着笑。
吴德仁母亲含辛茹苦地拉扯着五个孩子。没了吴德仁父亲,亲戚们开始同情起这个困难的家庭,偶尔伸出援助之手,或者帮着打理田地庄稼,或者送些面粉粗粮,或者借给现钱等。
在亲戚及左邻右舍的帮衬下,国家的政策也越来越好,孩子们也越来越大,这个艰难的家庭总算度过难关了。
五个孩子中有四个人的性格随了吴德仁母亲的坚韧忍耐,只有吴德仁的品性像极了他的酒鬼父亲。
吴德仁母亲有时骂吴德仁:“都是你那个死鬼爹作的孽,才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吴德仁所在的村庄叫做吴寨。
全寨八成以上是吴姓。另外还有一成张姓,几户赵姓。张姓人家是过去逃荒要饭的一户落难到吴寨,在吴寨为吴姓地主种地,后来随着土改,就落户居住在吴寨了。赵姓人家是吴姓人家的女婿,落地生根,慢慢开花结果,才有了赵姓几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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