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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谷中,白叠子已经采收完毕,只剩下了一株株不被人所识得花柴。
而在荒草掩映的一处洞穴中,邺成嗣老眼昏花,好似一具行尸走肉般痴傻呆愣,云舒手提一坛三勒浆款步而入,邺成嗣扭曲而又干涸的双目看向云舒,不觉间老泪横流,这次流的甚是凄凉。
云舒洒然一笑道:“邺老如今得以解脱,可喜可贺,怎么还如此这般感物伤怀?”
邺成嗣挣扎起身,“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云舒脚下,云舒没有搀扶,任其肆意,只见邺成嗣一擦泪眼恳切的道:“老奴凌大,见过家主!”
云舒微微一愣,随之大笑,这才搀扶其起身而坐。
“东林山庄一把大火,烧断了过往,烧出了新生,老哥自此以后再无牵挂,依三十年血肉之躯以死相报李家,如今斩获新生,如释重负,该当容光焕发的才是,何必如此颓废不堪?”
邺成嗣抱拳惭愧,哀叹一声豪气而语道:“家主豁达,说的句句在理,老奴突然萌生一想,家主哪崔九本来不惧生死,却在临死前忠言相告,也算义士,敢问家主,不知崔九尸骨今在何处?”
云舒欣然看向邺成嗣,不,现在应该是叫凌大,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心悦诚服的甘心为奴,云舒欣慰笑道:“哪崔九也算是忠勇之人,在下早就将其炼化,骨灰保存完好,他日若能东去磁州,定然会将其骸骨交付给其家人安葬。”
“家主高义,老奴心服口服!”
自此之后,云舒身边便多了一个一瘸一拐的随从老仆,与云舒倒是有些大同小异,皆是白发遮盖半边脸,老气横秋,低眉垂目。
如此一来云舒便是寻了一些清闲,陈千六子每日便跟随在瘸怪身后学习江湖中事,凌大自知,自己的身手在这六个孩子眼中简直就是不够看,这不免令昔日的邺成嗣郁闷了好久,自己大开大合的杀人手法与这几个孩子交手,又加上自己左腿受过箭伤缘故,行动上略有迟缓,就算在哪个最小的钟正面前也走不过五个回合,所以自惭形秽之后,也就是只能传授他们一些江湖经验。
可是令云舒大为震惊的是,邺成嗣将昔日自己暗插在大唐各个州道府县的秘谍亲信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六个孩子,例如河东道朱雀卫暗谍统领季无双,总旗便设在济州府衙西侧泉湖的季家布庄,联络标记和通传暗语皆都教给了陈千。
令云舒更加震惊的便是昔日从古墓中随手带回来的哪块银色上将军令,便是一呼百应的令牌,暗谍只认邺成嗣,或者是将军银令,换句话说就是哪些隐藏在市井中的暗谍只听从邺成嗣指挥,或者是持有将军银令人指挥。
日后云舒才知朝廷暗卫的多数隐秘,暗影卫虽是名字如此叫,但也分明暗两部分,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卫直接听命于皇帝,监察百官,暗查各邦交番国所有消息,可是还有一个庞大的暗中网络,哪就是消息的传递,虽然不定时的将有用的消息谍报送到指定的各卫联络地,各卫却不知是何人所送,是暗卫中的暗卫,此举不得不令云舒感叹,这邺成嗣也是老谋深算其中一个。有如此后手,难怪令哪李二真的不敢轻易对其动手铲除,这也就好理解李二为何要假借世家之手除去邺成嗣了,试想告老隐退的邺成嗣,迟迟不交暗谍网络,怎会不令李二忌惮,李二忍无可忍之下宁可除去这主事之人,也万万不可被他人利用,细思如若被世家把持,哪可是李二噩梦般的存在。
假借世家之手除去邺成嗣,就算邺成嗣侥幸活命,那也与世家形同水火,势不两立,李二乐见其成的坐山观虎斗,以收渔翁之利。
可是眼下坐收渔人之利却是云舒,虽然云舒一时想不起如何利用这个庞大的暗谍网络,可是有备无患,也是一件好事,就是不知此举是福是祸,患得患失之下,云舒也不再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春明门外以东三里,春灞官道宽阔平坦,足有二十丈宽,两侧老柳垂荫,行人商旅偶有驻足歇脚,于是柳荫后店铺林立,招幡飘飘,酒肆客栈居多,以解出入京城之便。
周围村庄稠密,皆是达官显贵封地佃户,庄客,又居于繁华官道两侧,家中豢养的鸡鸭鹅和各种时令蔬菜不舍己用下,便聚集在柳荫下摆摊售卖,于是此地在夏季上下逐渐形成了一个集市,人称东门市。
这东门市属于三不管地界,万年县管不着,芷阳县不敢管,这皇城根下出入者非富即贵,不定哪个手眼通天,惹下麻烦。
贞观元年的秋天异常的冷的早,如今季秋已是冷风飒飒,时令已过,金黄色柳叶在凉风中飞舞凌乱,树荫下为没有了曾经的熙熙攘攘,三五个农户老汉,或者是破衣烂衫的老妪挎筐背篓的聚集在一起,拿来自家舍不得吃的鸡鸭鹅或者是蛋,还有大头菜,和蔫儿吧唧的菘菜,萝卜的在此售卖,菘菜就是后世的小白菜,拨去外面蔫了的菜叶,里面的嫩叶还可以食用。
而就在距离他们几个卖客很远的东边,柳树下又一辆老旧的牛车,牛车旁的地面上摆放着一个竹篓,底部朝上,一块残缺的麻布铺在竹篓上,而在这麻布上摆放着三根碧绿晶莹,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油嫩嫩的绿光,十分招眼的黄瓜,刺头上还有尚未凋零的黄花,引得不少行人侧目。
牛车尾部的树根旁坐着一个长发遮面,破翻帽,戴眼罩的一个独眼丑汉,而在牛车的车辕上耷拉着双腿悠哉悠哉的坐着一个俊俏的青年后生,一身麻衣,虽有几个补丁但却洗的很是干净,不用说正是陈千和云舒师徒二人,今日二人拿着刚采摘下来的三根青玉黄瓜在此晃市。
正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黄瓜如在夏季司空见惯,可是在这秋末冬初之际。此物可是稀罕的紧,像如此新鲜刺眼的黄瓜更是见所未见,以至于行人多以为是玉石雕刻的物件。
行人指指点点,不少人在窃窃私语,但却没人近前问价,如此稀罕之物问了也是白问,非普通人家可以消受的起不说,就算是真正的黄瓜,尚不知来历如何,是否有毒,还是贡品私卖什么的念头在众人心头荣绕,哪里还会有人问询。
云舒斜依树干,两手抄入袖筒之中,看着官道上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身虽不动,却是将大唐京城行人的言谈举止,走路姿势习惯一一印证在脑海中。
就在这时,一个手里拿着约有两尺长,摩挲的黑不溜秋的木棍,身上的哪一身破烂让人心酸的小乞丐从云舒眼前路过,翻花露线的破衣在冷风中摇摆,脚上没鞋,包着两块破麻布,有些局促和可怜巴巴的走近陈千,扭头扬其脏兮兮的小脸,眼神中露出的酸楚让云舒的内心突然悸动了一下。
最终小乞丐开口怯生生的道:“大哥哥,能给口吃的吗?我娘饿的要不行了,可怜可怜我们娘俩吧大哥哥!”
陈千本来就是乞儿出身,看到乞儿眼中露出的悲?眼神,似曾相识,紧抿双唇,眼神扫视一下,就从怀中掏出来两个黄饼,这是临行前宋大娘塞进自己手中的,怕错过了饭头,充饥用的。
乞儿颤巍巍的接过,一下就揣入怀中,不知破衣是否能兜的住,紧接着就要跪地拜谢,陈千一下从车辕上跃下,一把将其拉起来,摇了摇头,有抬头示意其离去。
小乞丐眼角有些滋润着奔跑而去,再次路过云舒眼前时,还给了云舒一个不经意间的微笑。大概是应了那句老话,人欢无好事,狗欢抢屎吃。
小乞丐脚上的破麻布团羁绊了一下,扑通一下便摔了一个狗啃屎,扭动着身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而右手却是始终捂着胸口,可能是怕把哪两个救命的黄饼摔坏,污垢的小脸露出痛苦的表情,眼中似是有泪水在打转,可是咬着牙生生的又将泪水咽下,起身一瘸一拐的向东边的一个破旧窝棚而去。
而此刻的窝棚处有一双泪盈盈的眼睛正看着此处,一个头发花白相间,黑污褶皱老脸妇人紧走两步,却又停下,如出一辙的破烂麻衣用破烂不堪的衣袖擦拭着眼睛。
老妇一把搂着乞儿,矮身探头在乞儿的肩头,轻轻拍打着乞儿的后背,似乎是在问:儿啊,磕疼了没有,哪里磕了的话。
如此一幕看在云舒眼中,不忍再看一眼,便将遮挡脸庞的头颅低了又低,垂了又垂。
突然间云舒心头似乎是方才忽略了一个细节,就是哪个老妇破衣身后背着一个物件,哪个物件在老妇和乞儿折身后,从破布上面露出的一角,纺锤型上下两个手柄,上面露出的纹路似曾相识,云舒猛的身躯就是一震,哪……哪……哪是二胡,是我的二胡,是我在洛阳望京楼后面的凉亭上,亲手制作的二胡。扁冬瓜型圆愣内外弦调节手柄,自己亲手所刻,怎会有假?
细想刚才乞丐,哪个眼神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细思之下,心头似是被什么东西猛击一下,猛然间想起,哪个乞丐不是狗子嘛?他不在洛阳为何身现京城之外?哪个背二胡的老妇又是何人?
云舒唤过陈千在其耳边低语几句,陈千领会点头。
陈千远望窝棚中那对母子,正欲开口询问,恰在此时,一辆华贵雕厢马车骨碌碌正行经此地,旁边两队金甲护卫威风凛凛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
此刻马车侧帘被人轻轻挑起,车内露出一个圆润可爱,娇俏貌美的小姑娘的笑脸,正一脸惊喜的向外张望,突然看见竹篓上的三根黄瓜,顿时惊喜交加道:“胡瓜,胡瓜,我要吃胡瓜!”
华丽马车在嘈杂声中被人停下,不容护卫翻身下马,便见车厢中一个箭袖锦衣,玲珑秀美的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从车辕处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的便奔到了陈千眼前,二话不说,一把便抄起一根黄瓜,横着便送入口中,“咖哧”一声便咬下一口,快速的咀嚼起来,淡青色的瓜汁合着口水从翘嘴角处流下,样子吃的哪叫一个香甜可爱。
此举瞬间惊呆四座,马车上慌不择路的一个锦衣婆子一个倒栽葱便是翻落车下,周围护卫丫鬟搀扶起来小跑着便来到哪个啃食着黄瓜的小丫头跟前,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的道:“公主,这可食不得,赶紧吐掉,来人,快快围了此地,速传太医,快去!”
官道上顿时一片混乱,人喊马嘶声不绝于耳,小丫头却是满目含笑,吃的依旧不管不顾,任凭哪些护卫婆子丫鬟的玩命似的东奔西走,手足无措。
陈千被眼前突来一幕惊的一时慌乱,稍时便明了眼前一切,不管哪些抽刀怒目的威猛护卫,顺手也是拿起一根黄瓜,“咔擦”一声脆响掰断开来,将其中一段送至手中卡崩咬下,也和小丫头一样咀嚼起来,还笑吟吟冲小丫头笑道:“好吃不?”
小丫头扬起笑脸,一脸陶醉的点着小脑袋,满口郁塞的支吾道:“嗯嗯,涩涩的,甜甜的,好吃好吃!”说着小脸一红,勉强着将口中的黄瓜咽入腹中。
小手一拍胸口,舒坦的呼出一口气,娇嗔笑道:“真好吃,真好吃!”
而此刻周围惊慌成一团的哪些随从瞬间便归于平静,皆被陈千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麻衣少年的以身试法足能解释一切,这就是地地道道的黄瓜无疑,也就不必理会有毒,试吃什么的了,护卫们也是接二连三收刀入鞘,婆子丫鬟顿时围拢过来,小心恭维着絮絮叨叨。
小丫头塞进最后一小段黄瓜,嘟囔着鼓鼓的腮帮道:“你这胡瓜好好吃,忘记了问你多少钱了?”
陈千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贵人乃是堂堂公主殿下,哪里还敢要钱,就送与殿下了!不要钱不要钱!”
小丫头将口中的黄瓜咽下后有些意犹未尽的正言道:“哪可不行,吃了你的东西哪有不付钱的道理,要是被我皇兄知晓还不定如何训说呢!”
陈千连连摆手,一副奴颜婢膝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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