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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农历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正在上课的我被班主任叫出了教室。
“李雨，你妈妈的电话”。
家教严厉的我，初中了还不被允许使用手机，爸妈一贯的教育理念就是任何事情都要给学习让步。打断我上课也是头一次。
心脏莫名其妙开始狂跳，原本闷热的天气突然吹过了一阵冷风。
“喂？”
“雨儿，爷爷走了”
伴随电话那头的呜咽声，后背和大脑仿佛被刚刚的凉风击穿了，这种感觉和上次逃补习班和朋友出去玩被爸妈抓到的感觉一模一样。
下一秒，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逃补习班被抓到是心慌，回去少不了一顿揍；“爷爷走了”，却是毫无波澜。
……
葬礼在第三天晚上，在四川达州的一个山坳里。
下午三点，我坐亲戚的车，走了半小时的泥巴路，再一次站在了这个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前。
房子由红色砖块和一根根巨大的木头搭建而成，屋顶则是西南地区最常见的深灰色瓦片。砖块由于年久失修发黑，砖与砖之间的缝隙也比记忆中更大。一楼左侧三间是爷爷的祖屋，中间是爷爷弟弟的屋子，右侧两间则是属于另一家外姓人。房子外是水泥院坝，两三步的台阶上布满了青苔。
姑父们在院子里打牌，他们身边还围着许多我不认识的人，好不热闹。
没人注意到我，我也没打招呼，迈上台阶，走进第三间门，走进爷爷家的客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门的土墙上爷爷的黑白遗像。
一瞬间，大脑“嗡”地一声……
仿佛卷进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般，身边嘈杂的哭泣声、交谈声通通被屏蔽了，只剩我和墙上的遗像。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爷爷是真实地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悲伤铺天盖地袭来，心脏被狠狠抽打般疼痛，我使劲呼吸，像是在真空袋中，氧气快被抽干。
“小雨”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啊！哦，表姐”我被吓了一跳转头。
“拿着”她递给我几张纸。
我才回过神， .eｔ双腿发软快要站不住，泪水已经淌到了脖子。
“我们正在收拾东西，一会要做法事，晚上要坐夜，你去那边看看还有没有凳子坐一会”
我木讷点头。
从没参加过葬礼，不知道做法事和坐夜是什么意思。我深吸一口气，两三步便走到了厨房。
厨房里妈妈和四个姑妈正在做饭，看到我来了，谁也没说话。我朝妈妈点点头，她示意我去外面。
走出厨房来到院子的角落，看到爸爸在和几个人说话，那些人手里拿着唢呐、纸钱，好像还有什么法器。
我没有上去打扰他们，找了个凳子，静静地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的人也越聚越多。大家忙活着搭饭桌、端菜。我没有帮忙，只觉得吵闹声让我烦躁，起身向房子背后的小山坡走去。
山坡上是一片竹林，我再熟悉不过了。每年的清明节和大年三十早上，我们全家都要回来上香。有几座用大石头砌成的坟墓，没有墓碑，石头远看呈青绿色，那是长年累月爬满的青苔；有几座有墓碑，墓碑上刻着他们的生平和后代的名字。这些人我都没见过，听爸爸说，都是我们李氏祖先。
“爷爷也会住进这里吗？”我这样想着，走进了竹林。
脚下的路几乎被掉落的竹叶铺满了，随处可见枯黄的竹笋，还有断落的竹枝，十分不好走。路过了几座坟之后，突然看到远处有一块凹陷的土地，一个巨大的土堆，和一块已经立好的墓碑。
我知道，那是爷爷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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