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诅咒灵骨(1 / 1)

吴国，豢龙城，东方坊。

在坊市东南角，有一间药铺静静坐落此处，屋檐上的瓦片因年久日深而积垢褪色。此地长年兜售查验灵根、灵骨的秘药，适合初涉修炼之人检测资质。因此，坊间但凡有意求索问道、踏上缥缈长生之途的年轻小辈，均会到此地购买。

日光朦胧的午后，店主微眯着眼，稍靠着柜台假寐。正昏昏欲睡间，沉昏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跨过门槛步入店中。

抬眼望去，一位少年端立大堂。他一头短发干净短碎，面颊清瘦，神色坚毅，背挺得笔直。

看见他，店主便悦然一笑，心知肚明地找到一侧药柜边翻找，柜子上都贴着写了药材名称的字条，清晰明了。“林曜，怎样，还是老一套？”

“不。”来人轻飘飘的回答让店主动作一顿。“不需要再查验灵根了——这次，请阿叔为我取查验灵骨的秘药吧。”

言毕，少年举手将一个半满的钱袋落在桌上。咚！袋子的系绳松落，从袋中滚出几串铜钱与散着的一些碎银。

数量虽少，却是少年辛苦积攒一年的积蓄了。

店主面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他摇摇头，为林曜取药，嘴里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不是我说。林家小子，你有这钱，大可以寻个安稳的营生。这茫茫天底之下，能有多少踏上修道之路的人呢？叔也算是你的长辈，好心劝你，收了那些心思，寻个好的姑娘热炕头，生个白胖小子，过上安生日子，岂不美哉？”

店主动作娴熟，从柜中取出药材，拿秤砣稍一掂量，便用结实的草绳包装紧缚递给林曜。“人生短短几十秋，就是做了神仙，就算得了那么几百年岁月，若活得没有滋味，那也毫无意义。”

林曜沉默着接过药包，在原地站住，空着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捏成了拳头。“我心里清楚，叔。”林曜仰起头，眸中似隐着一团压抑的火。“我只是不甘心。”

店主短促地叹息，本想再说些什么，终究只是摆摆手，算是作别。

抱拳谢过店主，林曜抬腿就往回走，目标直指林家大宅。刚才的话语暂且萦绕心间，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多余的事。

又碌碌准备了足足一年，这几乎是他最后的机会。倘若这次也失败了，那他说不定真的会放弃。他没有时日荒废在这虚无缥缈、苍白无助的白日幻梦上。

但他也知道，自己很难死心。修道的念想仿若啃食心魄的附骨之蛆，一直教他念念不忘。那是他的活着的奔头，是他的生存之理。

林曜快走几步，在人声鼎沸、热闹红火的宽阔官道中穿行。街道两侧，有为人写字的落榜考生；舞刀弄剑的街头艺人；悲怆抢地的乞儿；怒骂学徒的工匠……远远的，还有个穿着青衫的说书人。

他有声有色地描绘发生于龙吟大陆上，大伙儿耳熟能详却又乐此不疲的神仙故事。北边天徽宗人杰地灵，强大的灵术师层出不穷，上天入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东边的宣铜会浇铸傀儡，操纵不知疲倦的金属士兵与生灵缠斗；南边的神剑门追求人与道法、自然的圆融，以犀利之剑术与顽劣之灵猴协作，威震四海；西边的玉澹教编制晦涩艰深的符文，神秘莫测，令人生畏。

声音渐行渐远。林曜终于回到了林家大院，这里栽花立树，篱笆后内庭景色影影绰绰，人工湖倒映青翠绿影；宅邸里山石伫立、繁花似锦，园林小径绿草如茵。几道圆形拱门之后，还传来女眷们嬉笑怒骂的声音。

林曜路上遇见了其他年纪稍长的族人，就要躬身问好。他出身旁系，起于微末，年纪又小。母亲在他年幼时便染病死了，父亲则耽溺饮酒，身无旁物；没有根基，这人情淡薄的府中人物只当他是个可使唤的佣人，并无好脸色相与。

“林曜！你又去找地偷闲去了。”一位出身显赫的青年公子在走廊中现身，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他与林曜的年龄相差无几，身着一袭色彩艳丽，质地柔软的丝质华服，脖颈如孔雀般傲慢地半仰起，下巴微抬，双眸冷漠，目光斜睨。“父亲说了，再过一月，就是家族比试。到时候，等你败在小爷手下，你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而我，则会入主天徽宗，名噪天下。”

说话的是家主次子林文旭，其天资尚可，两年前成功查验出拥有水灵根，因此成为家族年轻一代的修炼者翘楚。此人好装模作样、耀武扬威，轻蔑实力不如自己的旁系已成习惯。林曜被他挑衅数次，这次也不例外。

“二公子说笑了，”林曜面色微青，心中隐怒，却不好发作，决意不与这地主家的傻儿子争辩，惹出麻烦只会是自己吃亏。“林曜愚钝，怎敢与二公子比试？拳脚之争，就让拳脚去说话吧。”

林文旭捧腹大笑，讥讽之意更甚。“你可不知，小爷我已预定天徽宗长老弟子之位。只待我的水灵根为世人所识，便是我大放异彩之际。至于你，小子，没有灵资之人，奉劝你早早收手，放弃比试，免去皮肉之苦。”

林曜怒极反笑，他拱手道：“不劳二公子费心，这拳头砸在脑袋上，自有骨头发出声响。到时候无论拆骨还是剥皮，全看实力。”他话锋一变，急转直下。“林曜不才，脸皮倒是厚的，一定奉陪到底，让公子尽兴！至于胜负如何，一教便知。”

说完，林曜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尚未反应过来的林文旭。林文旭玩味地望着林曜的背影，嘲弄轻笑。“连灵力都没有半分，你怎么与我斗？螳臂当车，莫过如是。”

林曜走出廊道，古色古香的庭院角落僻静处，是他与父亲生活的屋子。此地原先是弃置不用的柴房。父亲此时上工去了，里屋四下无人。林曜心急火燎地将药包拆开，黑糊糊、皱巴巴的药材出现在眼前，看起来就像是雨后濡湿了，揪在一团的树枝。

林曜激动万分，内心忐忑不安。他从床铺底下翻出一本书籍，封皮业已泛黄，他仔细审阅起来。事实上，他年里翻来覆去地看这本灵骨图鉴，就连纸页都翻烂了边。

“要想成为灵术师，就要判断灵力资质，其中尤以灵根为先。人的灵根以元素划分，分别有火、水、土、风四种。有了灵根就能吐纳灵气，形成气旋，疏通筋道脉络，生成灵力。”

“到了那时，就能修炼灵术，并进一步修炼‘五宫’，循序渐进，掌握勘天纬地之能。自灵基期到神通境，再到破界境，层层递进。”

这些知识，都是林曜从书中看来。但是没有吐纳灵气之能，那一切修炼都无从谈起，纵横龙吟大陆的修炼旅程也将扼腕止步。

“我查验灵根四年，四大元素尽皆失败。灵根本是修炼之基础，已是常见天赋。但我竟然全都没有，这灵骨又比灵根珍罕，这次真是孤注一掷，最后一搏了。”

林曜止不住地喃喃。他寄希望于验明灵骨，并最好是以下几种：比如混动灵骨，可以集合不同属性的灵力，掌握不同种类的灵术；魔驱灵骨，恢复灵力的速度加快，并能提升灵力储量……甚至效果更差些的灵骨他也能接受——只要能完成灵气吐纳，形成灵力回流，一切都好说。

不再磨蹭，林曜轻车熟路地分拣药材，随后端出捣钵和杵，置入药材，并用杵大力捣碎。杵了约摸一刻钟后，药材大致散碎了。这时林曜才用草纸仔细收起，不舍毫厘，置入砂锅中熬煮。

两小时后，一碗气味刺鼻难闻的药剂完成。日薄西山，算来父亲大约也快回了，林曜面对药剂，踌躇了一会儿，端起碗掐紧鼻子一饮而尽，苦涩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腹中，胃部就如火烧一般。

林曜腹痛难忍，大汗淋漓。他蜷曲着身子，手臂靠着桌角，站不起来。他喉中发出几声哀嚎，脊梁处陡然生出一股热力，紧接着，温暖的热流充溢全身。

在药剂的效力完全消退之后，林曜所着之衣已经彻底被汗水浸湿，他以极为困难的方式逐渐恢复过来， t随后便坐于案前，伸手拿起铜制鉴镜，静静地对自身的体态进行了细致的审视。令他惊讶的是，他发现数道青黑色的恐怖纹路自胸部延伸至背部，其形状宛如由荆棘交织而成的环状物，犹如皮肤被撕裂、裂口张开般，令人触目惊心。

成了。欣喜之情充溢着林曜的头脑，他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地握紧拳头，手臂高举，像是赢下战役凯旋归来的战士。他振臂高呼：“我成功了！我林曜成功了，我要让天底下的人知道，我能达到什么样的成就，创造什么样的奇迹！没有人会窝囊一辈子的！”

然而，林曜旋即从狂喜中惊醒。他忽略了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他对觉醒的灵骨没有印象，并不是他所熟悉并奢望拥有的那几个。

林曜跳了起来，翻看那本灵骨图鉴。“混动灵骨的纹案是一道像是太阳的圈，覆在背后；魔驱灵骨的纹案是两道交叉的血痕，相去甚远……”

在翻阅书页时，那沙沙的声响不绝于耳，林曜心中急切，难以自持。在这份焦躁之际，他的目光偶然扫过一处文字，答案映入眼帘，此一揭示，令其原先激昂的情绪瞬息间降至深渊，宛如从天界坠入地府，使他颓丧倒地。

“诅咒灵骨：持有该灵骨者，其修为之提升速率将减慢至常人的二分之一。在采集素材及配备装备时，所获物品将随机附有诅咒，此诅咒将显著削弱持有者的身体状况。并且，当接近上品药材或精良装备之时，该灵骨将产生感应。”

“这是什么东西啊！”屋里传荡着林曜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