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看着网银app上的数字，个十百千万，八个零，是的，八个零，一个亿。我居然有了一个亿。

我是一个十八线医科类大学的老师，但是我在的是个边缘学院，基本属于爹不亲娘不爱的状态，什么好事，也轮不到我们学院，轮到我们学院也轮不到我头上，但是细碎繁琐的杂事倒是能经常轮到我头上。这个同事出国读博士了，来，你把他的工作接过来吧。那个同事怀孕了，来，你把她的学生接过来吧。这个同事讲不了这个课，来，你来讲吧。

对了，我们是国际教育学院，我是管理留学生的。虽然我是教师岗，带是还得带学生，干行政的杂事。升迁，出差，好事永远轮不到我，干活永远冲在第一线，是我的活，不是我的活都要干，活干得多出问题也多，最后还要落埋怨。甚至同事弄砸的烂摊子，最后也要帅锅给我，由我来擦屁股。尤其是留学生的管理，出了问题都要我来出面，解决，就是因为我会他们的语言，知道如何跟他们沟通。我们国际教育学院大多是来学医的印度人，当然也有其他国家的学生比如泰国，美国，巴基斯坦，孟加拉和一些非洲的我都叫不上名字的国家，但大部分学生来自印度，而我学的就是印地语，印度的官方语言，又在硕士阶段研究的印度。所以学生有问题，就理所当然地把我推到了第一线。当然这也怪我，在我第一年入职的时候，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现，出风头，我解决了好几个学生抗议闹事的大事件，所以再有学生的事情，也就都是我出面了。

因为我们不是重要的学院，而且学院里又卷，评职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我也想开了，我现在马上四十的人了，评职称无望，就不如接点活，赚点外快。之前一直在给外边的学生上专升本的英语课，但是毫无成就感可言，一是学生也不听课，二是基础实在太差，听了也听不懂。我也就应付差事拿钱走人。还有一些翻译的活儿，我也接过一些，可是现在岁数大了，明显反应慢，一过三十五，这种感觉更为明显，以前陪同翻译，跟着到处跑三五天，回来睡一觉就好。但是现在干一上午，就感觉累到不行。诚实劳动，赚不到大钱，就是些小钱。直到那天我看到大刘上班时间写小说，我一直有着文学的梦想，在大学期间，我也算博览群书。钱钟书上学的时候，立志要横扫图书馆，我也有样学样，看了好多好多书，国内的，金庸，古龙，梁晓声，林语堂，张贤亮，郁达夫，王小波，王朔，李敖等等等等；国外的，阿加莎克里斯蒂，达芬妮杜姆利埃，亨利米勒，雷蒙德钱德勒，威廉博伊德，亚当斯密，大卫休谟，村上春树，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好像我也可以。我跟一个亿这个小目标的故事，也就由此开始。

说干就干，我也开始写，我写得我最喜欢的武侠类型，我想了想就借鉴了印度小说Bajirao Mastani的套路，大致就是秦岭下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伙子学成武艺后出山，到处冒险，后来路过苗疆，正好遇到有人呼救，英雄救美，打斗中，武器被砍断，情急之下拔出苗疆美女的腰刀，力战数人，后打退歹人，但是苗疆有个传统，腰间宝刀对于女性是贴身圣物，拔出来就得以身相许，但是主人公本身在家是有老婆。这样的一个武侠背景下的三角恋的故事，有快意恩仇，有儿女情长，有家国情怀。写完之后，我把小说发到网上，等了好久，结果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好像武侠小说现在已经过时了。结果就在我都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喜欢我的网文，要跟我签约。我写的字居然能卖钱了，我当时是大喜过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签了约以后，前前后后，我的小说赚了快2万块。得到认可本身就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钱的多少其实倒是其次。有人看，能赚钱，我就又连载了两年，期间网文集团的领导又跟我联系，说要进行ip孵化，进行影视化改编，拍连续剧和电影，这样的好事我当然同意了。后来连续剧虽然扑街了，但是电影枝棱起来了，大卖，我也因为电影的大卖，分了将近20万。当时的开心劲儿就别提了，副业居然比正常上班的工资还高。拿到钱的当晚，我就带着老婆儿子和爸妈，去我们这个十八线省会最高档的饭店搓了一顿，整整吃了两千多。吃完饭第二天，我又接到电话，说要安排给我出书，挂了电话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以后我在介绍自己的时候，就可以自称是作家了。不，畅销书作家。那天我心中无比激动，晚饭也没吃，就出去散步。那天傍晚，白云白，蓝天蓝，我心里美滋滋的，人到中年，升学，结婚，生子，基本所有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就在我以为从此一切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没想到我的作品居然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人们喜欢我写的故事，虽然网上七七八八的评论中有人吐槽我的文笔，立意等等等等，但是被人关注，被人讨论何尝又不是一种享受呢。感觉我又被人再次看见了，不在是隐没于尘雾中的中年油腻大叔。那天我散步散了很久。

书很快就出版了，伴着电影电视剧的东风，卖的也不错，很难想象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买书来看。虽然封面设计的有些落入窠臼，但是看到那么多热情的读者，我也就无所谓了。对了，出书肯定要到处签售嘛，出版社给安排的在像BJ，上海，苏州，广州，重庆这些大城市的书店做签售，想着我三岁的儿子没有去过这些大城市就带上了老婆跟孩子，本来想让孩子长长见识，看看大城市，逛逛博物馆，可是到了BJ后，带着孩子去了一次恐龙博物馆，在恐龙博物馆孩子一路就一直问一个问题“爸爸，这些恐龙是活的吗？”“这些恐龙能动吗？”然后走两步就倒地耍赖，不走了，累，要大人抱着，我老婆也抱不动，只能我一路抱着。结果那天我一天走了三万多步，第二天就病倒了，最糟糕的是，还传染上了老婆和孩子，我们一家都病倒了。后来的签售也只能作罢，延期了好久才继续，我也没有再带孩子。书卖得不错，我又分了将近20万。开心。既然Ip立起来了，继电视剧，电影，书之后，那肯定是换皮手游再榨取一波剩余价值。因为签合同的时候，就说好了ip归网文集团所有，手游也就没分我钱，不过手游好像也没有立起来，运营了不到3个月就扑街了。就在我以为要告一段落，准备开新坑写新书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外国的电话，不认识的号码，是Netflix。

对，Netflix要买我的小说拍连续剧，我咨询了一下我的编辑，得到的回复是，我的Ip改变权只适用于国内，海外的话，他们不管，我是可以随便的。

是的，我要出海，转战国外了。离谱。

那周我专门给学生调了课，学生听说这周没课后，都兴奋地手舞足蹈，即使我就站在他们面前。然后我又找了个理由跟领导请了假，学院的领导倒是挺痛快。回家安排好儿子，跟老婆说明白了原因。我老婆一开始认为我写小说是不务正业，对此颇有微词，不如搞搞科研，申请点课题，申请个博士提高下学历好评职称，但是从我的小说开始赚钱起，她也就不说什么了。我的老婆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她顾家上进，社交圈也比较单纯，一颗心都在我身上。就是性格比较古灵精怪，有时让人难以接受。当然这也怪我，我就喜欢这样的，我记得高中的时候，跟同学坐在一起谈论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有人喜欢小龙女那样不谙世事的，有人喜欢程灵素那样一心只爱你一个的。对了，我们那时候都是金庸的狂热书迷，要不为什么我会选择写武侠小说呢？而我就喜欢温青青（或者叫夏青青）那样古灵精怪的。结果我也很幸运，找了一个这样的老婆。说回来，我买了飞机票到上海去见Netflix的人，从我们这个十八线城市到上海，往返机票要三千多，真的很不便宜。有事则长，无事则短，跟Netflix沟通的很顺利，买我的电视剧改编版权，然后还有些分成，用美元结算，汇率最近还挺高，算下来，我的小说改编权，卖了一百万，是的，七位数。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而且以后如果播放量高还会有分成，具体的是有一个区间，算法很麻烦，大致来说就是，看的人越多，点击量越多，给的钱越多。

从上海回来后，一切如常，境外汇款肯定是要花些时间的，而我在盘算着要不要换车，我现在开的1.4自动挡的polo已经快10年了，虽然这车现在开起来还是没什么问题，而且在城市里开也比较方便，省油好停车，但是这个polo现在夏天空调不制冷，冬天车门漏风，还要一年一检，着实是有些麻烦。正好我同事换了辆电车，现在电车中期改版，电池技术也突飞猛进，续航都高的吓人，再加上各种各样的黑科技，比如360度雷达，自动停车，自动驾驶，而且最关键的是还能玩灯，作为一个中年老宅男，我最喜欢的就是玩灯，我前一阵自己组装了台电脑，中等配置，上的小黑盒i5-12490f，低价买的矿卡，总共下来才3500，如果我不上水冷，不装RGB风扇的话，预算还能降，但是光污染，安一排能够变色的风扇才是男人真正的浪漫。我经常在写东西累了的时候，关闭电脑屏幕， www.uukanｓhu.coｍ关掉书房的灯，就看着我机箱里的灯在黑暗中发出灿然的亮光，那一刻真的是身心的平静，我不用冥想，不用做瑜伽，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看着机箱中的RGB光，心中充满了宁静。Om Shanti Om。如果我的车也能这样玩，那可是太酷了。我也想换一辆。

儿子的笑声，像闪电划过了寂静的夜晚，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儿子今天玩得开心，睡觉都笑出了声，真好。儿子的笑声又把我拉回了现实，对哦，钱还是给儿子留着吧，我其实都无所谓，车又不是不能开，而且我平时也就上下班开开，我们这地铁也方便，不开车也无所谓。养儿子，远的不说，现在我儿子还要穿纸尿裤，之前超市促销给他买的便宜纸尿裤穿了屁股上就长红色的痘痘，换成高级货就没事了，所以现在他尿一泡尿就要五块钱。以后还要上学，万一想出国留学，又是一大笔开销，娶老婆，买房，买车，他再生了孩子，我也得帮忙，算了，还是先攒着吧。

电话，又有电话。不认识的号码，但手机显示是银行。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吗？

“您好，请问是杨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甜腻的女人的声音。

“对”

“我是XX银行的高级客户经理，您作为我行的VIP客户，不知道您近期有空没有，我们给您准备了些礼物，油，面这一类的。”

“嗯嗯，有的，明天我就去一趟。”

“好的，那么杨先生我们明天见。”

好耶，免费的油和面。还有，估计Netflx的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