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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有些凉,薄云隐着半个月亮。
陈朝静静地躺在一座坟前,手边是空了的酒瓶子,眼角仍挂有泪痕。
“孩子,孩子,醒一醒,你该回家了。”
耳边传来和蔼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陈朝揉了揉模糊的双眼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站着的老太太,客气道:“噢,一不小心睡看了。”
老太太露出微笑:“好孩子,快回家去吧。”
陈朝双手抹一下脸,深喘两口气,顿时酒气熏天。
“嗯,这就回去了。”说完便站起身来,那老太太也转过身去朝北走了。
他看着那老太太的背影,轻叹一声,又坐了下来,此时他还是有一些醉的,毕竟一下喝了一斤酒,这还是他的第一次。
陈朝昂起头,深吸口气,头痛欲裂,他看着那若隐若现的月亮心想: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他看向周围,这才发现原来已经那么晚了。今天他们的钢厂正式倒闭,下午把工资给结清了,陈朝心里面难受,跑到店里买了一瓶酒,一包烟,一把香,然后跑到这西山上找他妈唠嗑儿了。
一个抽烟,一个抽香,不知不觉间一瓶酒没有了。他失了业,家里面还有一个瘫痪的父亲,一个上学的妹妹,该怎么去活?
陈朝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每一口都带着大量挥发的酒精,他尽力控制自己不再去想什么今后将来。
他站起身,突然间肚子开始翻涌起来,一大口酒精混着未消化的饭菜一下冲过嗓子眼涌进他的嘴里。
他鼻腔猛得一酸,眼泪不自觉得流了出来,他紧闭着嘴,看着面前他妈妈的坟,忍着恶心,跑到远处吐了下来,他可不想让他妈妈看到他这样狼狈的模样。
他吐了好大一会儿,弯着腰,鼻涕和唾液混在一起涎在嘴上,身体不自觉的发抖,仿佛连昨天晚上的饭都吐了出来。
他缓了缓,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又随意拽下几片叶子擦了擦嘴。
吐过之后,酒醒了大半,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借着那微弱的月光只能够看清这山上树木的轮廓,一个个黑影显得张牙五爪。
陈朝喘着粗气,远处还时不时传来野鸡和猫头鹰的咕咕声。
突然间,一阵阴风吹过,就像是一双冰凉的手摸向陈朝,使他汗毛炸立。他顿时想起好多从前老人们讲的那些忌讳。
像什么一个人走夜路,有人拍你肩膀一定不要回头;中午十二点最好不要一个人从坟地过;晚上路过坟地时千万不能带女人....
他有些哆嗦,想起方才的那个老太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坟地里,而且还是一个女人,要知道老一辈人对于那些忌讳风俗什么的还是非常重视的。
突然,他眼珠子瞪得多大,背后升起一阵冷汗,方才刚睡醒晕晕乎乎得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有些慈祥的老太太的脸,未免…未免有些太白了吧。
那种白色只应该出现在死人的脸上,陈朝额头也冒出了汗珠,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碰到鬼了。
可是这鬼跟电视里面的鬼又有些区别,他没有害陈朝,反而好心将他叫醒让他回家。
难道是他妈在那一边的邻居?陈朝笑着摇摇脑袋,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还在这神啊鬼啊的瞎想,自己好歹是高中毕业的学历,一切要相信科学。
他这样想着,内心有了一些安慰。他想起那个表太太离开的方向,心又提了起来。
那是继续上山的路,镇子里没有公墓,家里面有人过世都是埋在这座山上,由于这座山在镇子的西面,所以都喊作西山。
山并不高,目测连一百米都没有,但是上面却住着整个镇子的老祖宗。
陈朝家的坟地就在西山的顶部,顺着那北路往上走是一个断崖,陈朝暗骂一声,怎么刚才没想到,那老太太怕别是想不开要跳崖吧。
陈朝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那老太太为什么要跳崖?儿女们不孝顺?白发人送黑发人?得了绝症!各种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行,得去看看。
他转身刚迈开两步,又是一阵阴风吹过,他又打个激灵,看着周围那张牙五爪的树木和半人高的杂草丛,老太太是鬼的念头又一次浮现出来,陈朝狠狠的啐了一口, 为自己刚才胆小的想法感到羞愧,他对自己说:“现代社会,得相信科学,你他妈怂个蛋啊!”
于是他沿着北路,就着这微弱的月光往山顶走去。
上山的路似手比陈朝记忆中的更长了些,周围张牙舞爪的树影越发瘆人起来。
陈朝家坟地往北是没有那种小径的,都是野草,没过膝盖的野草。
陈朝走走停停,心里边又犯起怵来。这马上就该走到断崖了,怎么还不见那老太太?该不会已经跳下去了吧?
心里面这样想着陈朝脚步也快了些,眼看着就要到了断崖。
断崖的对面也是西山,是一座山从中间裂开成两半,相隔不足二十米。传说是那巨灵神一斧头给劈出来的,崖壁也像刀削一样平整。
陈朝站在断崖上四处张望,周围只看得见一个个黑色的树影跟满满的过膝的野草。
陈朝这时候确定老太太不在这边,心里面突然有些害怕。
他小心翼翼的往崖边靠近,探出头往下面瞅去。
陡然间,他双腿颤抖起来。下面白色的雾气贯穿东西的峡谷,按理来说现在这晚上应该是看不见这崖底的东西的,可此时陈朝就是看见了,而且看的无比清楚。
有骑着大马扛着大旗的人,有握着长戈穿着盔甲的人,也有穿着西服系着领带的人,插着钢筋缠着水草的人……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但无一例外都没有生机,白骨上挂着几块腐肉,青面,獠牙。
陈朝没出息得忽然跪倒在地上,看着崖底眼睛发直。这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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