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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没觉得有什么。这以后的几十年，勖子衿经常回忆起这个场景，有时候是无意识毫无征兆地，一下子会想到那个场景。想起母亲来，瞬间泪流满面。每当这个时候，姥姥那句“白发人送黑发人”格外令人痛心。内心深处，勖子衿对父亲及勖三婶的恨就又加深了一层。她想啊，都是这对狗男女害的。否则，母亲怎么可能这么早撒手人寰？
年幼的勖子衿不懂得，因为那个同父异母姐姐的事引起父亲与勖三婶家长期不清不楚的关系，妈妈不开心许久了。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已经说不清楚了，且无论如何也断不了。就算那个姐姐已经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了，父亲与勖三婶家依然是保持着亲密关系。吵过、打过、骂过……全部无效。勖三叔全家与父亲一起，对抗母亲。日日年年，寒来暑往，父亲的一颗心只为他们跳动。留给自己家里的，就剩敷衍了。为这事儿，勖子衿母亲每日不开心，郁结于心很多年，这是心病；现实生活里，5个孩子需要养活，而勖文程默认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农耕时节是不愿意出力气干活的。勖子衿母亲不得已家里家外地操心，终是积劳成疾内外交困早就病重了。只是对孩子们隐瞒了，担心影响他们的学业。
葬礼过后第二天，日子归于平静。
昨晚歇息了一休，一波一波远方的亲戚们，趁着白天已经回去了。
黄昏来临。倦鸟归巢，鸡鸭回笼。
15岁的勖子衿，被一群热心的小伙伴们包围着已经整整一天了，大家担心她会难过伤心，不给她单独呆着的时间。此刻，暮色四合，这些孩子们也不能再相守了，就各回各家了。勖子衿也回家了。家里没有人。已婚的哥哥姐姐这些日子也忙的够呛，现在终于消停些，也都各回各家了；勖子忠也像亲戚们一样，面无表情地返校了；父亲当然是没有踪影的，像母亲在时一样。晚饭，也没人做。冷锅冷灶。这是勖子衿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也不会做饭啊。正发愁，刚刚离开一会儿的米雪又跑回来找了，叫她呢：
“子衿，我妈好叫你去我们家吃饭。”
米雪是勖大家的孩子，跟勖子衿关系最好了。
俩个人已经在一起玩一天了，这刚刚回家去，一转眼又跑了来。
“不。子衿去我们家吧。我爸我妈喜欢热闹。”
陆陆续续的，又回来了几个孩子。
这些孩子，有些是家长派过来的，他们最了解勖十一家情况了。
……
“不！我哪儿也不去。你们快回家去吧。”
“行吗？你不害怕？”
“不害怕，这是我自己家。你们快回去吧。”
“好吧。那……我们走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小伙伴们也害怕，频频回头看勖子衿，又不敢再停留。再看看围沟的桥，想想昨天刚刚从那里抬出去的棺木……惊出一身冷汗！越害怕，越想看。好像那里隐藏着无数妖魔鬼怪，随时会出来抓小孩儿……
小伙伴们一个个的都走了。
勖子衿想回屋去。
刚一转身，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拉扯了一下。
“谁？”一声惊呼。吓的差点瘫坐地上。
回头一看，是只有7岁的弟弟，现在正一脸胆怯地看着她。他的小手，紧紧地扯着勖子衿的后衣角，像是怕她再跑掉一样。看到弟弟，突然想起来，一整天了，没见过他。白天，去米雪家吃饭的时候，也没想过他。这一天了，他都在哪儿过的？
“你……怎么在这里？……哦，不，你上哪儿去了，白天？”
“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白天……在家里？你……吃饭了吗？”
“没有。”
“爸爸……没回来过？”
“没有。”
“那……你饿了吧？我去做饭，你等着啊。”
“好。”
……
虚岁15。人生第一次自己动手做饭。手擀面。居然也有模有样。
弟弟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拉着勖子衿的衣角不放手。好像一松手，姐姐就消失在黑暗里了。这时候，他是把勖子衿当母亲依偎了吧！往常，一到天黑，弟弟就躲在妈妈的怀抱里了。他是不懂得发生了什么事吧？他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母亲了吧？前几天，妈妈还清醒的时候，病床前弟弟还拿着麻竿当骏马骑呢。当着妈妈的面，开心嬉戏：
“驾！驾！……骑大马……”
有人赶紧出来阻止：“ wwｗ.uukanshu.com去去去……出去玩儿去。这孩子，这么大了，也不懂个人事儿。”怕他惊到重症的母亲，弟弟马上被亲戚们轰出去了。这些天，勖子衿整天昏昏沉沉的，一直沉浸在悲伤难过里，根本没注意到他，也不知道这些天他都去了哪里。
今天，好像突然冒出来一样。现在，还……粘上自己了。
————————
夜深了。
院子里有风吹过。引魂幡随风一阵阵噗噗响。每每有点动静，都是惊魂时刻。担心黑暗里突然出现鬼怪。平时听来的鬼怪故事里的鬼魂，一个个的，好像都隐藏在身边的暗黑角落里。勖子衿竖起耳朵细细听，捕捉每一个细小的响动。想要看清楚，那黑暗里藏着的鬼魂，又不敢看……正犹豫着，别的地方又出现一点声响。吓得……赶紧扭回头来……拉起被单，将自己包裹严实，再不敢睁眼往外看。
煤油灯。只有微弱的光，光圈不大。有微风，忽明忽暗的。
许久。躲在被单里的勖子衿才敢睁开眼。刚一睁眼，就看到被单上一朵粉色的玫瑰花。这朵玫瑰花，正是前几天勖子衿看到的母亲鼻子上顶着的那朵花。这条床单，没有烧给母亲。现在，再次看到这朵玫瑰花，勖子衿又想到那天的情景，想到葬礼，想到鬼魂……
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受到惊吓，弟弟也跟着大哭起来。
直到哭累了。睡着。
醒来，害怕。又哭。直到哭累了睡着……醒来……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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