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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乐清小裁缝——“万瘸子”
雨一直下。淅淅沥沥,没有个要停的样子。
钱万洲的腿一到阴天下雨就开始痛,一阵一阵,钻心的疼。有时候,是猛然抽搐一下,还没等你反应过来阵痛就过去了,好像那疼痛没来过一样。只是,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恢复正常。其实晴天的时候,钱万洲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可以跑可以跳,并不像个瘸子。当初从房梁上摔下来的时候,整条右腿确实是没有知觉了。等到醒来,腿已经被医生打了石膏板。
因为这事儿,还被人嫌弃没用,把请他帮忙的亲戚吓坏了:
“以后可不敢找你们这些学生帮忙了,都不是个干活的料!还不够添乱的。”
那时候,钱万洲刚刚从学校下学没多久,没考上大学,每天心情也不太好。亲戚家盖房,他被抓去当壮劳力的,没想到是个样子货:不实用!活儿没干几天,力也没出多少,爬个房梁搭把手儿还从上边掉下来了……把亲戚吓的够呛。亲戚心里暗暗盘算着,这还得花钱给他看病!亏死了!钱万洲自己倒无所谓,从医院回来在家静养,又过了些日子石膏板拆掉后,就柱着拐杖,天天跟着父亲到镇上的裁缝铺子学做成衣了。他们家的小铺子叫“钱清成衣”,在整条街上并不显眼,业内知名度也不高。
“万瘸子”就是那个时候被人叫开的。
后来,腿好了。但人们总还是“万瘸子、万瘸子”地叫他,他也并不恼。瘸子就瘸子吧。你能来“钱清成衣”裁缝铺上找我做衣服就行,有生意做,随便你叫我什么我才不在意呢。做一件成衣费用是5分钱,乐清镇上大家都是这么收费的。只是,乐清当地的熟人,找他做衣服的并不多,因为手艺不精,“钱清成衣”裁缝铺子的生意也并不好。再后来,父亲年迈眼睛不太好使了,白色裁剪划线笔落在衣服料子上那么明显,明明画好了裁剪线,父亲一剪子下去却偏离了尺寸,不是宽了就是窄了。那宽了的还好,再修剪下;但,窄了可就不好办了。只能自己花钱,买来同样的料子重新做了赔偿给顾客。一来二去的,钱没赚到还亏本了。后来,那把裁剪刀就落到了“万瘸子”的手里。虽然手艺不精,但眼神好使。年轻,就是有优势。裁剪刀顺着白色粉笔的画线外边延贴线裁剪,尺寸从没错过。从那以后,再没有因为裁错尺寸赔偿过别人。
今天,“万瘸子”没有出摊儿。下雨天,谁会选这日子出去做衣服呢?难得歇息一天。这会儿,正拿了本《小五义》看的入迷。他的身边,还堆了些别的书,有《射雕英雄传》、《儒林外史》、《三侠五义》、《水浒传》……这些,都是当年读高中的时候想看没机会看的。当时,一心忙高考;再有,这些书只有那些教职工或者干部家庭的孩子们手里有,平时他们也不太愿意外借。现在,自己挣钱了就从书店里买来或者从书摊上租了来看以消磨时光。此刻,看到他又在看书,老婆覃向楠的脸上已经有了怒容他也没在意。只是,这腿上一阵阵的疼痛,使他不得安宁。
覃向楠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拿着搪瓷盆往漏雨的地方走去。外边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现在,外边雨并不大,但屋子还是漏雨,时不时就一大滴掉下来。“啪”一声,水滴四散开来,水花四处飞溅,周围的被褥及孩子们的衣服都湿透了。阴天下雨,人的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
覃向楠后来想那天如果是个晴天,后来的事儿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谁知道呢?人生没有如果啊。
“看、看、看,一天到晚就知道搂个书瞎看……也不睁眼看看,这衣服……都湿透了,赶紧的……”覃向楠的话里,有掩饰不住的怒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一到下雨天就格外烦躁。再看钱万洲气定神闲很享受的样子,心里更是冒火。今天的钱万洲,在她眼里怎么看都不顺眼,总想跟他吵架。尤其看他拿个书一看就入迷,更是来气。其实当初,自己看上他不就是因为他是村里不多的几个读了高中的人吗?UU看书www.uukanshu.com虽然没考上大学,那也很不错了呢。但谁知道过日子是这样的呢?跟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啊!谁知道,他们家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下雨天,房子竟然还漏雨?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果然不假。现在,也不好跟娘家人抱怨。谁让自己当初不听家人劝的?那时候自己要死要活的,非要“下嫁”钱万洲。
“哦。我来吧,你放下。”
钱万洲好脾气地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接过媳妇手里的搪瓷盆放到了漏雨的地方。转身,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对这样的环境,钱万洲是早已习惯了的,并不觉得有多么难过。相反,他很享受眼前难得的闲暇时光。
对覃向楠,钱万洲一直都是忍让的。虽然自己并不爱她,但家人亲戚们眼里,他可是捡了个大便宜。覃向楠除了不识字外,漂亮、贤惠,相比钱万洲家,家境可好太多了。覃家三个孩子,覃向楠最小。两个哥哥一个是乡武装部部长,另一个是村长,都特别宠这个唯一的妹妹。覃家对钱万洲这个女婿,除了覃向楠自己外,谁都不满意。为了这个原因,钱万洲一直对媳妇都是忍耐的。还有,媳妇当初过门,没彩礼也没办结婚证,只是在村里办了个简单的酒席。一是没钱;二来,也是怕“计划生育”。想着,如果第一胎是女儿的话,肯定是要拼二胎生儿子的。反正,一直生到有儿子为止。还好,覃向楠肚子争气,头胎就生了个儿子。又想着儿女双全凑个“好”字,没想到第二胎也是个儿子。这下,不敢再生了。
计生办也拿他们没办法,人家是未婚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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