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几个意思(1 / 2)

“小兄弟你自己来能不能找着地啊，这坟头这么多？”

司机仍然怀有恶趣味，琢磨着一会讲几个从午夜电台听来的瘆得慌的奇异故事吓唬他逗闷子。

这人啊，打趣也不分场合地点，连底线都没有了。

陈东仍然望着窗外，头也不回，

“坑是我刨的，骨灰盒是我放的，坟头是我一锹一锹堆的，我爹还托梦告诉我床给他铺的不错，平整还宽敞，他睡的踏实。

你说我能不能找着？”

得，司机听出来了，这是个狠人，可拉几把倒赶紧闭嘴吧，别一会气不顺把自己也给刨了。

“你在这等我一会吧，钱返程给。”

陈东也不听司机在后面没完没了的叨逼叨，自顾自下车径直走进坟地。

也不怕司机毁约掉头就跑，这就是陈东不先给钱的理由，司机不可能跑大老远一个子儿没看着，那就只能在大坟圈子里等他，

至于为什么陈东坚持要一个车坐来回，这荒郊野地的你打个车试试？

饿死了都打不着。

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坟头边缘自然形成的土路上，小心地不去踩踏别人家坟头上的土，来到一处和周围几十垛坟头别无二致的坟堆。

墓铭：慈父吴冬之墓，子陈东叩立。

让父亲睡在这荒郊野地，陈东都不敢写“孝子”，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憾事，同时也是夙愿，

但是正经墓园的地找人都得几万一块，更别说陈东一半大小子找鬼都费劲，他上哪找人去，一口价十万爱要不要，这就是行情。

现在的人啊，没点棺材本死都死不起。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系统给了陈东莫大的底气。

“爸，我又来看你了。”

把手中的酒放到旁边，陈东先趴到地上仔细清理一下坟前本就不多的杂草，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纸，折了两折，在旁边找块土旮瘩，从侧面迈步，压到坟头上。

“我寻思着虽然我没结婚也没生孩子，但高考考的还凑合也算是小喜吧，给您压压喜，你也乐呵乐呵。

咱家的条件想要办酒席也不太可能，这日子也不忌日也不清明的，今儿个不烧纸也不上香，就咱爷俩喝点庆祝庆祝得了。”

陈东把黑色塑料袋塞进裤兜中，打量着手中的飞天，刚刚烟酒店的老板已经告诉了陈东怎么打开，按照老板的指点拉开红带子，拧开瓶盖，

“看着没，您点的53度飞天茅台。

你说你当时连口粥都喝不进去的主还想喝这个，你可真能难为你儿子，那时候我想卖血人家都嫌我小不收，没法子，只能让你抱憾入土了。

现在儿子…也算是得着点奇遇，咱先不着急搬家，事太多，容儿子缓一段，你再凑合睡一阵。下次回来，给您迁坟。这酒我就不跟你抢了，爹先走一个吧。”

陈东倒酒似的把茅台倒在坟前，大约半杯的量后收回，继续自说自话，

“行了，少喝点，咱多唠一会嗑，我陪你来点。”

举起酒瓶倒入口中。

一大口下去，也不知道是酒辣的还是风吹的，陈东双眼通红，

“哎呦我去…这酒踏马哪好喝了…”

一阵大风卷地而起，坟头的红纸吹得飒飒作响，土旮瘩差点没压住，陈东赶紧收住刚才的话头，抱着酒瓶对着坟头吹胡子瞪眼，

“哎呦我滴亲爹，您快行行好收了神通吧，吓着我都是小事，一会别再吵醒几个邻居，合起伙来一块骂我！

好喝！行不？还是怪我喝的多了？我就尝尝这三千多一瓶的酒啥味，也没想跟你抢啊，你看你生啥气啊，抠搜的！”

风渐歇，陈东赶紧换个大点的土旮瘩压在红纸上，小声嘀咕，

“么驴脾气…”

干完活再回坟头板板正正地跪着，给爹敬上一口酒，

“不跟你扯闲篇了，说正事。高考成绩出来了，您儿子总分643，数学满分，今天主要就是来跟您汇报这事的，您啥指示？

反正还行吧，没太给您丢脸，当然您的青华我是指定够不上了，高一基础差的太多，撵的多少有点费劲。

之前没敢跟你说，原本我想报水果校的，寻思没学费还有津贴，这不挺好么？结果昨天您猜怎么着？也不跟你细说了，总之您儿子现在多少有点发达，这不都带茅台来孝敬您老人家了么，钱这事对咱家来说不是问题了，所以我还是决定考华工大。

嗨，本来这次不想说这事的，但你说我这嘴一到这它咋就不听指挥了呢？

三年，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么！

好吧你知道，我恨不得天天跟你磨叽，但我没把自己饿死也挺厉害的，对不对？”

说道最后，陈东的声音忽然从开始的颤抖，几成哽咽，

“所以…

我是你的骄傲么…

爸爸？”

无论多大的男人，在父亲面前，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把自己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因为他知道，全世界只有这个男人不会怪他，会为他挡住前方所有的狂风和暴雨。

在外面，需要展示男人的威严和手段，但在父亲面前，可以永远当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