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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三十日。

金国东京辽阳府。

如今的金国有两个政治中心:一个是金兵起家的上京会宁府,由国相撒改主持;一个是东京辽阳府,由皇储吴乞买主持。

如果不是因为汉军在辽东筑城,恢复安东都护府。按照历史,阿骨打将全力攻打辽国,从会宁府、辽阳府两路出兵,攻克辽国上京临潢府,开启天祚帝的四处逃亡之路。

但现在,一切都化作了烟云。女真精锐被消灭大半,短时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

金兀术等人带回的三万五千残兵败将,反而成为了金国目前举足轻重的一支武装力量。

手里有了力量,人的心思就活跃了。

老老实实把这些兵将交给吴乞买,助他登基为帝?连一向老实懦弱的完颜宗峻都不乐意。

“吴乞买叔父虽然才干出众,但一直留守后方,主管后勤与政务,不善军事。由他继承皇位,如何抵挡如狼似虎的汉人大军?”

完颜宗峻试探性的说道,眼睛瞟向师傅希尹,四哥金兀术。哈迷蚩和马植就算了,他们的态度不顶用。

“五弟,你是嫡子,继承皇位天经地义。四哥支持你。”

金兀术的表态让宗峻开心不已。金兀术勇猛彪悍,是不可不多得的猛将,有了他的支持,对于掌握这支军队至关重要。

“四哥,我若登基,你当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让我们一起携手,为父皇复仇,为大金基业永存并肩而战。”

宗峻大喜,立刻抛出许诺,似乎以前两兄弟之间的隔阂全部消失一般。

“但是狼主遗命......”

希尹有些迟疑。

“噗通”

宗峻跪倒在地,抱着希尹大腿道:“师傅,您从小教导我诗词歌赋,熟读汉家典籍。常说,读书可以明鉴,因为书中处处显露人心。我深以为然,那么,师傅,若是吴乞买叔父登基为帝,他还能容得下我么?汉人史书之中,兄终弟及之后,先王子嗣下场如何呢?师傅,您要救我啊。”

宗峻抱腿大哭。

“这...吴乞买皇储为人宽厚,断不至如此。他登基后,我会联合大臣,将你推举为皇储勃极烈。”

希尹陷入为难之间,一方面是老狼主的临终嘱托,一方面是自己精心培养的弟子哀求。

“下官有一言想说,请各位恩准。”

马植突然站了出来。

“嗯?我们大臣商议重事,岂能容你置喙,退去!”

希尹眼中寒光一闪,刚才事发紧急,倒是忘了避讳这个汉人使者。若是他漏出风声,对将来不利,不如杀之。

“且慢,父皇遗命之时,马先生也在场。又一路跟随我等逃亡至此,可见天意如此。不如听听他的高见。”

金兀术突然出言道。

“哼,既然四太子替你求情,那便听听你有何话语。”

希尹看马植有点不顺眼,他相信老狼主的判断,这个马植肯定与辽东汉人有关联。但马植一系列的行为又让他摸不着头脑。若真是奸细,当时汉人大胜,他逃入汉营岂非立刻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为何还跟他们一起逃亡?

“多谢四太子,多谢希尹军师。在下马植,先后曾在辽、宋两国为官,自诩有些见识。对希尹军师所言不敢苟同。”

马植向四人一拱手,侃侃而谈道:“大金建国已三年,各项典章日趋完善。五勃极烈议事制的弊端也日趋暴露。若是依照此制,吴乞买王子继位后,应该由撒改国相升格成为皇储,即便国相年事已高推辞,还有习不失、完颜杲王子在,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宗峻太子,所以希尹军师这许诺太过空虚,难以实现。”

完颜宗峻一听,有道理啊,师傅不能这么糊弄我啊。

于是抱着希尹的大腿哭的更狠了。如今在场众人,都表态支持自己继承皇位,唯有师傅还在犹豫,自己得加把劲。

“这......”

完颜希尹有些无语,金人大权在握的人太多,如果按勃极烈议事制,怎么都轮不到才能平庸,又无战功的宗峻上位。

“况且,大家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吴乞买王子今年四十三岁,再活二十年不在话下。他如今已经有三个成年儿子。二十年后,他又当有多少成年子嗣?希尹军师希望宗峻太子空等二十年吗?二十年后,吴乞买王子那些子嗣真的愿意交出皇位吗?”

马植继续分析。

宗峻心头大急,让他再等二十年?他一年都不想等!

金兀术也是眼神一凌,叔父吴乞买可不是大度的人,如果他继位,对自己这些侄子一定会想法压制不让自己掌权,那父皇的仇如何能报?自己授意哈迷蚩挑起宗峻与吴乞买的争斗,不就是想尽快掌权么!不行,自己绝对不能空等二十年!

完颜希尹也是哑然,二十年后,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数。

马植见希尹犹豫,便继续说道:“希尹军师,女真强大在于团结。明明现在只需要告诉其他几位勃极烈,老狼主临终遗言乃是传位嫡长子宗峻太子,便可到实现皇位顺利交接。为何非要逆天而行,为将来皇室操戈,血流成河铺垫呢?希尹军师,真若如此,你可就成了皇家罪人。又如何对得起老狼主的嘱托呢?”

“我......若是传位宗峻,其他几位勃极烈是否会不满?”

希尹终于松了口。让哭泣的宗峻心头暗喜。不禁看向马植,心道:此人果然有才华,看似愚顽,实乃忠良啊。不知他对之后谋划有何见解。

“其他勃极烈,国相太老,不会去争;习不失势力最弱,也不会去争;辽王完颜杲文武全才,但他如今陷在高丽,面对晁盖亲自领兵攻伐,生死难料。唯有吴乞买王子会有异议。

但正如希尹军师所言,吴乞买王子向来尊敬兄长,为人宽厚。若是狼主遗言,他敢不遵吗?

若他不遵,便是对大金不忠,对皇兄不孝,对天下不仁,对女真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又如何够资格继承皇位呢?”

马植套用汉家伦理的一番分析,让熟读汉家经典的希尹深以为然。心中已经偏向于宗峻了。

金兀术则是不屑,女真强者为尊,这套汉人理论,对吴乞买未必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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