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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风急,三杯两盏。
酒中饮的是孤独凄凉,人世无常。
香奴瘫在藤椅里憨态可掬,铁碗里堆满了各色菜肴,她却一口未动。反倒是那一瓮猴儿酿,倒又大半入了香奴的肚子。
桌案上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酒已过三巡,菜尝过五味。薛钊言谈如常,对向而坐的柴如意却已酒意上脸。
女子手托香腮,轻轻叹息,薛钊便嗅到混着酒气的如兰叹息。
“柴小姐为何叹息?”
柴如意目光迷离,道:“我叹世道不公,也谈自己命苦。”
薛钊笑了,说道:“柴小姐命苦?今日我刚好听闻寨中一事……”他娓娓道来,将秀姑的事说了一遍。
不曾添油加醋,讲述得清汤寡水,偏偏骇得柴如意汗毛倒竖。
略略回味,柴如意嗔道:“先生是说我‘为赋新词强说愁’吗?”
“不敢。”薛钊道:“只是在我看来,柴小姐之愁,并非无法可解。”
解法很简单,跳出柴家便好。
柴如意也曾想过,心中偏偏割舍不得。于是便道:“有时我真羡慕先生,遁入深山修行,兴致来了,便来这凡尘俗世走一遭。”酒意袭面,柴如意放开了许多,不再自称奴家。她嬉笑一声,道:“嘻,不如先生瞧瞧我有没有根骨,若有根骨,不如先生收个女弟子如何?”
她嬉笑着探出手来,露出一截皓腕。
薛钊探手过去,剑指悬于命门,略略渡过一丝真炁,俄尔便收回,摇头道:“柴小姐根骨寻常,若耗费十年之功,说不准能入道。”
修行不易,入门便是两难。一则要看先天元精,二则要看先天根骨。
前者自婴孩坐胎时便已注定,后者也极难改易。是以世间修行者有如凤毛麟角,极为稀少。
“呵,看来我修不成玄,回头只能遁入空门了。”
薛钊正色道:“佛门那一套,大多都是懵人的,柴小姐还是不信为好。”
柴如意笑着饮尽杯中残酒,转而说道:“我啊,是跳不出柴府了。就看四月里府试,表兄能否折桂。”
薛钊道:“马兄近来读书极为用功,想来会有所收获。”话才出口,薛钊便觉得不对,于是找补道:“柴小姐勿要烦恼,小姐与马兄青梅竹马,也许过些时日就有转机。”
柴如意收敛了笑容,灼灼看着薛钊道:“薛先生,撮合表兄与我的是娘亲,我从来都只当他是兄长。”顿了顿,又道:“若选夫君,表兄在我心中或许只是不讨厌吧。”
原来如此。马世清与殷谦岳,一个不讨厌,一个很讨厌,没一个谈得上喜欢,所以柴如意这会如此忧愁。
豪门闺女,万般不由己。
薛钊给不出法子,便只是沉默以对。
“呵,喝多了酒,奴家口不择言了。”她又改了自称,也许醉意退了?
薛钊起身,拱手道:“酒足饭饱,柴小姐既然醉了,那我先告辞。”
“好,奴家不胜酒力,”她强撑着桌案起身,招呼道:“菘蓝,代我送一下薛先生。”
菘蓝迈着小碎步进来,乖巧应诺。
薛钊抱了香奴,又看向那堆满菜肴的铁碗。
菘蓝就道:“先生放心,回头我刷洗干净再送过去。”
“劳烦了。”
薛钊大步而去,菘蓝乖巧的缀在其身后半步。
临到院门口,怀中香奴被颠得翻腾了下身子,而后梦呓道:“道士,我还要喝酒。”
菘蓝骇得怔在那里,浑身发抖。
说话了,说话了!九节狼说话了!
巷子里有苗人往来,薛钊看向菘蓝,食指竖在唇间比划了下,随即转身而去。
菘蓝抖了半晌,双腿发麻,挪步踉跄奔回。进到吊脚楼里,到底被门槛绊得摔了一跤。
“诶唷!”
柴如意手托香腮,闭目小憩,随口道:“毛躁。”
菘蓝顾不得疼痛,挣扎爬起来叫道:“小,小姐,说,说话了!香奴说话了!”
美目陡然睁开,瞪视了一眼菘蓝,呵斥道:“一惊一乍。说便说了,将此事埋在心里,不许到处乱说。”
“可是小姐……”
“没有可是!”
菘蓝憋闷,咬着嘴唇到底应了下来:“是,菘蓝知道了。”
白云苍狗,白驹过隙。
隔日柴如意醒来,复又是柴家的掌家大小姐,催着款头问询各寨,又事无巨细的意义讲明,而后定下文契。
薛钊清早与五名护院对练了剑术,便带着香奴漫山遍野的游逛。香奴喜欢城中的美食,也喜欢山野中的放肆。
薛钊问她更喜欢哪个,香奴比较不出来,贪心的说最好每月一半住在城中,一半去到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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