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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世界里，凡人被称为泥民，每一个泥民如果有所追求，无非就是水与火。”
“水的起源是海，火的精粹是铜。”
“他们走向海，就是盐，他们走向火，就是烛。”
“形容？这是泥民的本质，没法形容，现在你也必须去追求沙民的宿命了，以后自己去体会。”
说到这里，沙沉默了一下。
“走上水之路的人被称为盐民，走上火之路的人被称为烛民。”
“但追求水和火，都不是毫无代价的。”
“泥民吸干了水，就会变成沙民，泥民燃尽了火，就会变成灰民。”
“沙民也好，灰民也罢，都是抱持着残命等死的人，无一例外。”
“比如这样。”
沙晃了晃手臂，那种砂砾摇晃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会逐渐变成沙子，鞋子里积蓄的沙子是你的血肉，脸颊上坠落的沙子是你的血肉，伤口中滑出的沙子是你的血肉。”
“直到有一天，迈步时断裂坠落在地面摔碎一地的是你的肢体，蚀空的躯壳里摇晃的震荡是你的肢体。”
“直到你倒在地上，摔成一地砂砾，海滩上除了洒着沙子的衣服之外，再也看不出你曾经存在过。”
“那个印记，所有沙民和灰民身上都有的印记。”
“现在，也在你身上了。”
“当这个印记爬满你的每一寸皮肤时，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
陈言从沙看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让人汗毛倒竖的东西，而沙只是露出了一个颇为古怪的笑容，有些苦涩，有些幸灾乐祸的愧疚，还有些悲凉。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去追寻沙民的命运吧。”
“每一个沙民，都在寻找如何能终止这种命运的路途上，竭力奔跑，直到死亡。”
“我原本也不例外，只是来到这里，让我逃离了沙民的命运。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些小小的帮助。”
好家伙，沙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结果刚逮到他问那个印记的事情，现实就砸给他一个没有喜的大惊。
陈言也顾不得太多了，一把抓住沙的衣领，像是要从他眼睛里盯出一个答案来：“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可沙只是看着他，轻轻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
“只是听到了一个声音，然后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沙的语调和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情绪的起伏似乎在他身上被压抑的极为微小，“关于这一点，我没办法给你提供什么帮助。”
陈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沙也平静的和他对视了很久，最后陈言松开手，失魂落魄的坐回了椅子上。
“看开点，至少它没有什么传染性，不会影响你的活动，事实上，即便是没有追求水与火的泥民，身上也可能会出现这种印记，哪怕原本那个地区的人从未见过这种印记。”
“据说，在那个世界的古老时代，只有沙民和灰民身上会有这种印记，但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却不同了，即便是泥民，也可能会出现，而身上出现了它的泥民，都会不可逆的变成沙民或是灰民。”
“原本是已经失去了水或者火的人身上会出现它，而现在，似乎不止于此。”
“如果你要回去我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我会尽量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实。”
“如果不去，那就···抓紧剩下的时间吧，每个带有印记的人，剩下的时间都是不同的，可能少，也可能更少。”
沙的脸皮抖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只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拿起一瓶橙汁塞到陈言手里，送他出了门。
“先，想想吧。”
···
夜。
陈言坐在小湖边的石头上，一颗颗往里扔着石子。
或许是人都有的侥幸的倔强，陈言也想过，沙会不会是在骗他，又或者其实沙所知也有限，这个印记在这个世界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可毫不留情的理性残酷的提醒着现实，从第一次见到沙时，他就听到过沙身上那种砂砾摇晃的响声，至少，沙应该没有骗他。
“像是突然被大夫说我得了绝症似的···”陈言掏出手机，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按开锁屏拨通爸妈的电话，又收了回去。
从他上大学起父母就一直在外奔波，虽然电话视频都会联系，但陈言有时也会想，他俩到底是去干什么了，一年到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
“没法说啊···”
他没法在任何手机或电脑上说出这个印记相关的东西，所有发出去的消息、说出去的话都会直接消失，拍摄更是干脆拍不到，陈言寻求外援的尝试全部以失败告终，除了挫败之外，陈言还突然有种非常浓重的与世隔绝感。
沉船后抓着木板浮在海上的人，看着周围望不到尽头的海水，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
这几天沙没在的时候，他又重新开始了夜跑，原本是打算去那个世界调查时遇到危险更好逃跑，可一切才刚起头，似乎就突然失去了意义。
他的尝试和努力都成了滑稽荒诞的泡影。
这又算是什么呢？
陈言低头看着草地被路灯拉出的影子，看着亮光之间匍匐的暗色，感觉脑子突然就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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