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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九九二年,四月末)
狄露威姆城坐落在顶沼的中央地带,作为政治中心重镇,在执法厅尽职尽责的管辖下,治安始终优良——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风平浪静的年代,报纸上总是没什么大新闻。
周二,萨尔杜斯·拉塞尔独自坐在餐桌前,享受他清晨的第一杯咖啡。
作为一个法医顾问,他更多的工作内容属于书面,而非每次都需要深入第一案发现场,跟着马车东跑西颠。工作地点固定、工资固定,操作步骤大同小异,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双休稳定,作息规律,也鲜有升职或竞争的压力;除了偶尔出现执法厅内的法医无法胜任的问题时,才轮到他出场解惑。总的来说,拉塞尔过着惬意的生活,享有足够自由支配的私人时间。
同时,也可以说,他并不热爱自己的这份好工作。无论是文书的誊写、资料的核实整理还是给老爱问东问西的学生授课,都不是他的本意,仅仅作为保证生活质量、享受生活宁静的入场券。
“咔哒”
茶杯被放进托盘,大小刚好合适。
鸟嘴面具与矮礼帽摆在餐桌的对面,另一张椅子的红色坐垫上。除此之外,拉塞尔已经将自己那套别出心裁的法医行头穿戴整齐:黑皮革风衣、黑裤子、黑马靴还有一只黑皮革手套——他正用来抓着报纸边沿的那一只。第二只则摆在桌子上。
头版头条刊登了驻扎边境的远征军顺利完成任务,今日启程回城一事,附了几张战地记者拍摄到的照片:披盔戴甲的蒙恩者骑士挥动链式战斧,将自己面前的空气劈成两半——相机与失恩者(也就是普通人)无法捕捉到所谓暗物质怪兽的模样,有些人就算终其一生,也不清楚这些危害边境安全的怪物长什么样,或究竟是否真的存在。
随后,第二版则是斯卡兰多大剧院下月的演出通知,以及对部分剧作家与演员的采访,再往下,在剧院板块的角落里登着一行字:曾享誉奥普拉的“瑰宝级”小提琴家格尼比纳,在沉寂近十年后回归狄露威姆。第三版来到了民生板块,税率连年增长,一些偏远地区的布拉泽人已经濒临贫穷的红色警戒线,不得不背井离乡,加入外来务工人员的队伍。而在第四版与第五版的夹缝里,便刊登着几条狄城外来务工人员的寻人启事。
内容乏善可陈,拉塞尔就着面包终于咽到最后一版,并套上了自己的鸟嘴面具。但也多亏了他没有提前就把报纸丢进壁炉(熄灭的),才能看到这样一栏——安德鲁·伊扎纳——以他学生冠名的论文节选登在末版。
起初医生还有些惊讶,但是没看几行,就不由得挑起了一侧眉毛。越往下看,他越怀疑自己认错了人,此文的作者多半和他的学生重名重姓。
因为那根本不是一篇法医解剖学论文,而是针对戏剧《疫病的消亡:落杉湖城冬日场》所做的学术鉴赏。拉塞尔向来不关注剧作艺术,但他碰巧记得这部戏剧,似乎是本城剧作家的新作,去年还是前年上半年在落杉湖城首演,反响甚佳,最近又要到狄城的斯卡兰多大剧院进行演出。
而一直看到节选的结尾,他才明白,这么一篇谈不上如何出彩的赏评,怎么登得上狄城日报。
他的学生安德鲁在文中写道:得益于国立医学研究院特聘法医暨本人恩师拉塞尔医生,我才未错过此等佳作,恩师的仁慈无独有偶,《疫病的消亡》中大公无私、济世救人的瘟疫医生也正以恩师的真实事迹为原型创作。
同时,他还保证了除戏剧性夸张成分以外,剧情情节真实可信,随后大力推荐这部如火如荼的“杰作”,并表示期待下个月在斯卡兰多大剧院的狄城首演。
于是报纸被丢进了垃圾桶。
五六个月前,因匆忙回城而抄近路的游骑兵,从斯卡洛兹娜雪原人迹罕至的角落里挖出了四个人,或者更严谨些说,四具冻僵的尸体。邓肯、执法厅与医学研究院当时资质最老的法医,负责处理这起大案;然而不幸的是,在出发进行遗体解剖前,他食物中毒,抢救及时,成了植物人,至今也没有苏醒。
碍于此案离奇重大,执法厅便紧急联络了拉塞尔作为顾问。
于是,他便在上城西区的那间寒冷的停尸房里,第一次见到了米亚,米亚·莫拉莱斯执法官——四尸命案与阿门德生前那一桩绑架未遂案的受理人。她紧裹着棉服,和他握手,案台上摆了一本快要翻散架的笔记本。
拉塞尔很清楚,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行径,但他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尽早接手验尸工作,避免遗漏任何会指向他自己的线索,邓肯并非唯一一个牺牲者。
诚然,自从见过这一面,莫拉莱斯便在暗中,把一切调查和蹲守的重心都放到了他身边来。他心知肚明,选择按兵不动,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自信,没人可以揪出证据——他有神明保佑,尽管他不是个信徒。
约八点半,拉塞尔踩着折叠梯走出地窖,锁好翻盖的铁木门,并按照地板上灰尘的痕迹,严丝合缝地盖上地毯。他来到自己的工作室,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两三粒质地光滑圆润的“果实”,或者说胶囊,柔韧的外壳呈半透明状,内侧积满了液体,但留下一个空腔,根部连接着一块干枯的东西。
戴鸟嘴面具的医生把这个小瓶子揣进怀里,锁好门,走了出去。
拉塞尔的住处位于狄城北外郊最偏僻、静谧的一块地界,相比城内的黄金地段,这里的房子价格更低,美中不足的便是交通不便。但好巧不巧,医生主要的两个工作地点都位于上城区较北一侧,平均下来,每天花在马车或步行上的时间不超过一小时。顶沼的板块结构问题注定铁轨无法铺成,否则,在火车通行后,这个时间将会被继续缩短。
九点刚过,医学研究院苍白老旧的主楼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活动。四月末,奥普拉的仲夏时节已经过半,但正午的太阳仍然威力不减,大家都想着趁天气还没热起来,尽早把任务做完。
然而,在这群尽可能穿得清凉些的研究人员当中,拉塞尔医生的打扮显得尤为突出。即便他面具的长鸟喙透气良好,皮革风衣提前施加了冰风秘法(多用于工业降温,但被先知所改良),单从外表上看,仍然水深火热。不少人向他投来视线,于是他压低帽檐,加快了步伐。
最终,他推开一扇实验室的大门,又带上了门,动作略显急促。就像事先约定好的那样,先知安德娜正在这间实验室中,进行她的研究。
听见开门声,先知便从左侧的实验桌上抬起头来。一只皮手套把一个装样本的小玻璃瓶放上右侧实验台。
她坐在实验室深处,远距离看了看瓶中的样品,浅笑道:“谢了。不好意思,耽误你的上班时间了。”
东西顺利送达,拉塞尔却没有立刻赶去上班的意思,他的一只手撑在桌上,一滑,捻起来放在护目镜前看了看。
“不,蛇人鳞片的炎症会通过体液接触传播,属于新瘟疫的一种,有你来进一步检测,也省了我的功夫。”法医用低沉的声音慢悠悠地解释道。
“今天怎么是你自己来了,那个老负责跑腿的实习生呢?我记得他叫……安德鲁?哈哈,和我的名字差不多。”
听到自己学生的名字,拉塞尔呼出一口气,靠在桌沿上,背对她,抱起了双臂:“他在忙着写论文。刚好,我最近懒得看见他。”
“吵架了?”
“没有,就是不想。”
“我一直以为你们的关系比普通师生之间更深厚。”
“关系一般,我们从不一起走。”他很反感每次都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学生的脸,这倒是实话。
“是吗?这段日子往来密切,安德鲁夸你夸得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医生在护目镜后挑起了一侧眉毛,没有回答。
几个月前,遵循国王的指令,肉知论流放者被从维也纳斯集体迁走,养老院的地下监牢内,则留下了大量人体实验的牺牲品(尸体或活不成的)。他们被集中施加密封秘法后,拉回了狄城的医学研究院,停放在上城西区的法医部门,以便进行解剖研究。那也正是拉塞尔平常工作的地方(偶尔到拉文斯洛克大学授课)。因此,医学研究院主院便和西区法医部展开了一段亲密合作,共同应对这波病菌的分析处理。
“我可以托人把检验报告送给你一份,这样效率更高。”安德娜提议道。
“……”拉塞尔沉吟片刻,“不,还是不麻烦……”
“咣当”!
突然之间,实验室的大门被一双手一把推开。
“嘿!早上好,先知、安德娜执掌官……”
一个青年,穿着黑外套和高领白衬衫,胸前的马甲纽扣上挎着金色的怀表链,跌跌撞撞闯进门来。
他扶着门框,抵住撞墙回弹的门板,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不、不好意思,长官,路上出了点小插曲。”
昨晚庆贺升职,他睡在了酒馆里,第二天被误会喝霸王酒,与店主纠缠了好一阵,险些被抓进后厨刷盘子。不过这种事太难以启齿了,青年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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