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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们发现尸体后，有没有进入屋内？”吕爵翻看整理出的初期报告，对照手机上陆续发来的消息，向吴铭确认。
“没有，回到住处后我们第一时间就报了警，然后直到警员赶到都没有出过门。”吴铭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仍然循着记忆回答警察的问题。
“辛苦你来一趟，吴先生，多谢配合。”吕爵站起身来整理好有些凌乱的报告，点头对身旁记录口供的警员示意本次问讯结束，对吴铭说道。“我们已经派警员全天候警戒，你不用紧张，我们会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警官，我还是想向您再次强调，我早上收衣服时，他们家的纱窗还是打开的，可当房东开门时，窗户已经关上了！就发生在我下楼找人这一小段时间里！”
“冷静，冷静，吴先生，”吕爵手掌下压示意吴铭冷静下来，“在你刚刚提到这种情况时，我就已经通知现场的同志检查了，可你看，纱窗上的痕迹已经显示很久没人打开过了，室内也没有发现第三者活动的痕迹。”
说完吕爵继续补充道：“我们......嗯，调查了你的档案，发现你的病情，我很遗憾，但我们的医生说这个病会伴随一定的记忆缺失与混乱，你再回忆回忆，你早上看到的场景究竟是怎样的。”
吴铭有些愁苦地皱起眉头，用手按压额角，脑海中泛起今天早上的记忆，在同样的阳台上，挂着的衣服旁，一道接近三分之二窗户大小的空隙被敞开，可随着记忆的深入，这画面居然活动起来，那扇窗户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慢慢缩小空隙，二分之一，三分之一，逐渐缩成缝隙，然后彻底合拢。但将要确信之时，那扇窗再次活动了起来，无规律地开关着，搅浑脑海中的记忆。
“我...我也不清楚，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看错了。”记忆失去定形，吴铭的话语中充满犹豫。
其实生活中也不乏这样的情况，出门时有些人会担忧大门是否锁紧，试图在记忆中确认关门上锁的场景，可“门没锁好”的担忧化作实在的画面扰动记忆，记忆变得不再确定，直到重新查看后才能感到心安。但吴铭此时的情况无疑比没锁门要糟糕得多。
收拾好记录本，吕爵从问讯室里走了出来，示意手下将吴铭带离。吕爵是陵州地区的警监，负责陵州以及周边地带的大案重案，本次案件时点敏感，性质恶劣，故而直接直接由他接手处理。
“吕哥，难道真的不用管这条线索嘛？”一旁负责记录的助手看到吴铭走远后走到吕爵身边小声说道。
“当然不，那小伙子已经吓坏了，难道还要让他抱着凶手可能曾与他共处一室这种惊悚想法继续惶恐下去？”警监按了按眉头，流露出几分疲惫，这起案件的恶性程度已经让警方高度紧张，坊间舆论也是在持续发酵，虽说还没引起大范围恐慌，但这事可不是拖拖就能过去的，如果没处理好，不光自己，顶头上司也要一并被问责，故而上峰也是催促自己推进调查，尽快结案。“让现场的人再去检查下门窗，特别是窗户滑轨那里，这可能只是创伤导致的幻觉，但我们不能遗漏所有可能的线索。”
“对尸体的初步检查发现灵魂部分存在大量缺失，再联系到斩首杀人的作案手法，调查科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已经抽取了夫妻俩人的生魂。”助手将平板电脑上发来的消息报告端到警监面前让其过目。
生魂，顾名思义，就是将将活人魂魄生生从躯体中剥离，通过情绪残留规避灵魂之海的引力，这种类型的灵魂能量最为活跃且能保存时间较长，加工起来也最为方便，但因为易受污染以及包含过多杂质，加工效果没法保证。
尽管实域中用更加高效平和的手段利用灵魂能量，但谋杀摄取生魂，虚实两域之间的走私始终屡禁不止，因为哪怕杂质众多，那些癫狂的学者仍然可以选择生魂进行破坏性实验，或拿去诱捕孽兽。实域中走私，提取生魂被各国列为最严重的违法行为，虚域中各大势力虽然为了维持基本稳定明面上禁止这一行为，但暗中交易始终不会过问。
但抽取生魂的历史悠久，技术手段也不断更新迭代，尽管仍然无法避免将人杀死的最终结局，但手段在这些年的发展中也更加“文明”，斩首杀人这一手段堪称古典派，当然这不是个好词，在此处代表更低的效率，更多的杂质，更招人耳目，如果凶手不是纯粹愚蠢的新手的话，那更可能的解释就是凶手此举更像挑衅或是炫耀。
而此时此刻摆在警监面前的正是完美符合这一特征的恶徒，档案上一个明显的黑红色标记引人注目，那是枚下颚是柄圆锯，稍微扬起侧面视人的可怖鲨鱼头，上边部分血肉脱落，露出骨骼的轮廓。光是这个标记就让吕爵眉头紧锁，因为这个徽记代表着哪怕虚域内也臭名昭著的势力，追血的贪食屠夫，碎骨者，盘踞屠戮场的扭曲阴影，高塔崩塌中的变节军团——第十三军团，旋齿鲨。
文件中记载了旋齿鲨军团在实域虚域各处犯下的残忍罪行，断首，肢解，凌迟，手段血腥狠辣，只要是个正常人光是看到图片就会生理不适。更重要的是，这些行为通常没有什么别的目的，选择的目标也并无特殊，只是向这座可怜的城市以及其中某些特定人群宣告暴徒的到来，如果这次案件确是旋齿鲨所为，那还只是算个温吞的开始。
但令人费解的是，旋齿鲨战团通常活动范围是在虚域内，实域中少有踏足，唯二的记录分别是在如今列岛群国中的百济与阿菲利尔联邦，并且只发现是小队行动，高效简单地留下几起命案后便扬长而去，并非像在虚域那样耀武扬威。
吕爵看着文件上带着险恶意味的鲨鱼头，面色也是变得不太好看。虽说实域中几家大国根本无惧挑衅，本就已经半残的旋齿鲨哪怕拼掉整个战团也未见得能讨得了好，但这些游弋在虚域阴影中的暴徒若是铁了心想在陵州酿起祸端，制造命案，到时各方势力下场，这陵州地界怕是要鸡犬不宁，民生难安啊。
“吕哥，你看我们要不要先通知钦天监，然后联合议会那边也......”
“小刘啊，这现在只是个推测而已，在还没更多证据不要急着下结论，敌人还没露出行踪，我们就自乱了阵脚，这哪里要得。”吕爵沉着脸摆了摆手，示意旁人不必急躁。
“小刘，你去通知各区分局，晚上巡逻都打起点精神，到民众中问问最近有没有可疑现象，看看有没有疑似谋杀的案件；现场那边的检查也不要落下，让人去现场回溯下时间，豁免申请在这我已经签好名了；死者的社会关系调查范围扩大，不要有遗漏；最后排查一年来的铭刻者登记记录，对有暴力犯罪前科的重点关注。”吕爵思虑了片刻下达指令，尽管可能面临的敌手并不简单，但整个陵州的常规警备力量将如绷紧的链条样开始运转，“都先忙着去吧，不要被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分散了注意力。”
众人称诺领命，随即陆续告退，只留下吕爵一个人望着文件出神自语，语气中多有不确定。
“旋齿鲨么......没道理呀......”
............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
另一头，吴铭在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走进楼道前，他注意到了在小区庭院里安插了两三名警员，如此明目张胆的安排，显然是为了威慑可能再次犯案的匪徒。 上楼前吴铭看了眼江老太太的居处，看来还没回家，花园中工具还未收好，平常的日子可能一去不返。
回到住所的吴铭也没有闲着，之前地还没拖完，衣服也没洗，现在终于回来了，抓紧时间把活干完，衣服还有望晾干。里外忙活了约摸大半小时，吴铭才略感疲惫地窝到沙发上，久违地打开了电视。右手无意识地勾着一个小袋子旋转，正是昨天夫妻俩送来的喜糖袋子，那个金丝编成的双喜字看着烫眼。
吴铭倒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与夫妻俩关系其实也只是止于认识，时不时被邀请帮个忙，吃个饭，在这个年头，这样的邻里关系已经算融洽了，但也与亲密相去甚远。更别提身患病症，共情能力极其匮乏，故而对于二人横死，愁苦悲愤这种情感自然是没有。
他只是觉得惋惜，惋惜于前一天还抱着对未来幸福期望的二人，竟是不明不白横死家中，走得看起来也并不安生，甚至先于自己这个已经放弃治疗靠着惯性苟活的将死之人。
怀抱着希望的人总是那么易碎，无论是骤然而起的变故还是被生活层层掩埋，都会让希望黯淡，然后不知所措地困在原地。不知所措，无助，还有几分委屈乞求，这是吴铭进入犯罪现场时感受到的强烈情绪残留。
他感知他人情绪如同他拥有这些情绪，吴铭深吸口气，对于自身的将死都没有如此清晰的感知，这多么荒唐不是吗？
是呀，这多荒唐！门铃声响起，吴铭将勾在手指上的红囊甩出去，小袋砸在放在阳台的储物箱子上，然后顺势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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