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个人的周末(1 / 1)

第七章一个人的周末

作者：韩文书

一轮明月爬过校园四周高大的悬铃木，悄悄地升上了天空。雨后的夜空像蓝宝石一样，不掺杂一丝白云。八月十五的月亮光彩夺目无与伦比，它皎洁的光辉让众星黯然失色。中秋节舞会还在疯狂地进行当中，大二学生对初来乍到的学妹可谓是关怀备至。他们不厌其烦地教她们跳交谊舞，纠正她们的每一个动作，对于女生因为经常踩住自己的脚，他们也大度地一笑了之。这些大哥哥教男同胞就没有那么耐心了，他们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即使是老乡，他们也怨声载道。被冷落在一旁的大一男生们，愤愤不平，可又无计可施。被迫无奈的男生，只好两两配合，一个走男步，一个走女步，笨拙地在舞场里扭来扭去。美妙的音乐穿过静静的夜空，让操场显得更加清凉，让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田霞心里增加了一些凄楚，思乡之情涌上心头，不觉潸然泪下。她想起了故乡的月亮，想起了过中秋节妈妈给蒸的圆圆的糖饼，那时候是多么的香甜。想起了父亲送自己来师专上学，他转身离开时那布满皱纹的脸，满头的白发还有蹒跚的脚步，和城市有些格格不入的服装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消失在泪花中。

“想家了？”田霞抬头一看，是李华。他递给她一块儿手帕，田霞接住擦了擦眼泪。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大过节的不陪着家里人团圆，对跑步比赛还耿耿于怀呀？”李华的出现让田霞从思乡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我可不是来跑步的啊！昨晚下了一夜雨，我悟了一晚上道理，结果我幡然醒悟，对于自己的无知幼稚感到可笑。”李华连忙解释道。

“常言道：解释就是掩饰。你可不要说你来学校，既不是为了跑步比赛，又不想在家团圆，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悟出了一个道理吧？皓月当空，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我洗耳恭听。”田霞一时也不知道他做什么。

“有句话叫做好男不和女斗，就是我赢了也不光彩。所以我悟出了我的任务，就是陪跑。”李华一本正经地说。

“说得比月亮里的嫦娥还漂亮，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田霞微微一笑说道。

“骗你是兔子，是月宫里桂花树下的兔子。”李华半开玩笑地说。

“你倒想得美，可人家嫦娥不需要你这只兔子。”田霞说。

“你快看，嫦娥开始吃月饼了。”李华半握右手，伸手指向月亮。田霞顺着他的手看去，正在惊讶怎么自己没有看见呢？李华一收手，像玩魔术一样手里变出一块儿月饼，递到田霞的嘴边。田霞半张着口全神贯注看月亮呢，感觉突然有香甜的东西迎面过来，她本能的一闭口，头往后仰。李华一不留神把中指伸进田霞口里，被她咬了一口。等田霞松口时，李华的中指上已经起了一道血痕，像一枚鲜红的戒指，牢牢地套在他的中指上。

操场上赏月的同学渐渐多了，三五成群，笑声朗朗。有围坐成一圈儿做丢手绢小儿游戏的，有铺一个单子坐在聊天的，还有像田霞和李华一样，坐在台阶上，把月饼、苹果和葡萄等放在两人中间，以示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座断桥。一座有形断桥的修复如果说不容易，要想在心里搭起一座桥梁那就更不容易了。这项耗时耗力的巨大工程，甚至需要毕其一生，来修建维护。

“田霞，今晚月色无限好，对着月亮许个愿吧！”很明显，李华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紧张，但在田霞面前，他始终保持在一种莫名其妙的谨慎，即使在老师面前也从未如此小心。

“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祝你们健康长寿！还有弟弟妹妹，好好学习！”田霞对着月亮，心里暗自祷告。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她希望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们中秋健康快乐。一周前，她花费了一晚上时间写给父母的信，还有一个中秋节贺卡，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没有。她对自己亲人们的强烈思念，就像孙悟空用金箍棒在唐僧周边画的那个圆圈，别人根本无法接近。尽管花好月圆，她也无动于衷。

“该我许愿了，你猜我许什么愿？”李华看着田霞，微笑着说。

“我要是猜出来就没有rprie了。”

“希望田霞越来越漂亮，生活越来越幸福。希望我的父母能够破镜重圆！”李华默默许愿，没曾想不由自主小声说了出来，泄露了天机。

田霞只听到李华低语什么破镜重圆，然后李华的语气由高兴一下子转入忧伤。这时田霞才真正注意到，他面前这个其貌不扬，戴在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孩子，心事重重。他身高大约175厘米，生活条件的相对优越让他穿衣打扮也与众不同，虽不精致，却也潇洒大方。他过重的心事加之不善言谈，使他的老成显得远远超出了他的实际年龄，就像一潭飘满浮萍的水，让人不知深浅。

“什么月亮重圆？”田霞敏锐地感觉到破镜重圆似乎在今天有点不合时宜，所以很快打了一个岔。李华意犹未止，不过还是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们都许过愿了，现在也饿了，不过你这次可不能口味太重了。”说着递给田霞一块儿。

田霞一想到刚才的咬他手指的事情，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不过，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要是有，现在就当面说，趁我现在还没有吃。”田霞的目光直视这李华，李华不自信地回避了她的目光。“哪来什么阴谋诡计呀？在你面前，我敢吗？”说着羞涩的笑了。

田霞吃着月饼，感觉吃不出小时候月饼的味道了。那时候家里普遍都穷，月饼对于捉襟见肘的农村人来说，是奢侈品，分到一块儿月饼，都舍不得吃，四分之一的月饼，吃一天才能吃完。现在条件改善了，反而觉得月饼没有味道了。田霞总觉心里得有事，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有事不喜欢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她觉得难受，这一点和李华恰恰相反。人们常说，好奇害死猫，田霞今天宁可害死猫，也要把那个“破镜重圆”问个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李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不愿回答，就当我没有说。”田霞试探着说，因为她不知道他要问的话题会不会触及他心灵中最敏感的神经。

“你今天既然有陈景润的之心，我就有哥德巴赫猜想之义。陈景润证明了1+2，摘取数学皇冠上的明珠。在我这里你可以证明1+1。”李华幽默地说。

“你刚才说破镜重圆，什么意思？”田霞小心翼翼的问，尽可能不伤害别人的感情。

李华沉思了一下说：“一言难尽。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有身在其中，才有深刻体会。我父母关系不好，在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像许多父母一样，分手了。”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因为什么呢？”田霞不好意思地说，不该她根据李华短短的两句话，已经大致了解了他刚才所说的破镜重圆。

“妈妈在银行上班，工资高一些，所以比较强势，在家是一把手。爸爸是一个中学教师，就那么点儿死工资，每天起早贪黑，还不多挣钱。当两人之间的经济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爱情的鸿沟便再也难以跨越了。争吵不断增多，共同话语减少。吵得鸡飞蛋打，冻得寒冰刺骨。热恋时的鸡毛蒜皮也会成为甜言蜜语，分手时的同床也是异梦。后来干脆连吵也不吵了，两人之间如果连恨都赖得提了，爱还会存在吗？他们表面上的维系只是为了不让我分心难过，我也无能为力。我想，两个人在一起，与其争吵，各自难受，倒不如分手，一别两清。我们中国人太注重婚姻了，宁可痛快一辈子，也要维系一纸之约。我也知道，一张纸撕掉容易，这中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易扯断。不过我现在想开了，大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两边都是亲人，退一步讲，总比孤儿强吧？”李华一脸轻松的样子，似乎真的从纠结中解脱了出来。

“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坚强起来，一切都会好的。”田霞虽然生活在农村，可是一家人和睦幸福，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家庭还有这些不幸的事情。对于李华的遭遇，她只能表示同情，或许能够减轻他一些苦恼，让他更快地坚强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李华似乎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小弟弟。就像在家对自己的弟弟一样，他捡了一大颗葡萄，递进了弟弟的嘴巴里，只不过由于担心遭报复，她快速地把手缩了回来。

操场上的学生越来越少了，他们在跑道上便走边聊，舞会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李华张了几次口，没有说出来。田霞发现了他这个小小的动作，对李华说：“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

“你，你明天有时间吗？”李华有些迟疑。

“我当然有时间了，每个人一天都有二十四小时，一秒也不少过。”田霞看着李华胆怯的样子，笑着说。

“不是，我是说，明天我们去龙门石窟怎么样？我给你当导游。”李华紧张地看着田霞，心快要从胸膛跳出来了，ｃ他由于担心田霞拒绝，脸胀的通红。他不敢看田霞的眼睛，他怕从中读出一个“不”。

田霞像个小孩子一样，伸出了右手，把小手指弯曲成钩，说道：“拉钩！一言为定。”

李华也急忙伸出右手，象征性的拉了一下，然后像被电了一下一样，收了回来。这时，李华又感觉到中指的疼痛，还带着些甜蜜，而小手指异常的发热，尽管田霞的手指在秋夜里还有些凉。

猛然，李华看见在操场中间，一只白天鹅在皓月下，用喙整理着自己雪白的羽毛，把一根一根羽毛整齐地排列在一起，不让羽毛上有一点泥土。它把颈项高高地伸向空中，弯下头来，自顾自己美丽的身影，在确认完美无缺后，它张开翅膀，向前奔跑着，奋力振翅，跃跃欲试试图一飞冲天。可它的翅膀明显受了伤，在剧烈的疼痛下，它扇动着翅膀，两只细腿摇摆着，跳起了迷人的舞步。它在疗伤吗？它在向人们述说美丽的传说吗？它被孤单单地留在这月光之下，有谁能听它述说衷肠？它来了个金鸡独立，巨大翅膀雄健有力，它旋转起来。白天鹅一眨眼变成了妈妈，一会儿又好像是田霞，她翩若惊鸿，舞若天仙，披肩的黑发飘动如黑云，她旋转着，凌空飞起，直奔月宫。李华试图伸手拉住她飘动的衣袂，可是手里握着一片田霞的衣服，眼睁睁看着田霞飞走了，李华吓得大声呼喊：“田霞，我爱你，你在哪里？”李华吓得突然坐了起来，原来是一场梦。窗外的月亮挂在了西窗上，蟋蟀的鸣叫此起彼伏，李华很庆幸这只是一个梦，躺下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