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佛前1炷香(1 / 1)

邙山呼啸（第九章佛前一炷香）

白园香山上的昔日情景如在昨日，欢声笑语犹在耳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历历在目。甜蜜的记忆就像一瓶开启的尘封的醇香老酒，甘甜的回味暂时麻痹了田霞对未来的一筹莫展。如果能够，她愿意沉浸在这黄粱梦中，享受武陵源的世外生活，哪怕是历经雪窗萤火20年，落得粗茶淡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为那一份朝夕相处的厮守。让一个逝去千年的香山居士保证田霞天天快乐，尽管他号称乐天，海枯石烂尚且是浮云，他能比得过石头吗？一阵风呼啸而来，落花缤纷，吹醒了田霞回忆。田霞满脸惆怅，无神的眼睛凝望了皎洁的月亮，不由得感叹道：“夜风袭花落，罗巾不胜寒。海誓山盟去，月近洛阳远。”

风越刮越猛，树梢的呼哨声在夜晚让人感到有点儿恐怖，远处的黄河水被狂风卷起，也发出轰鸣声。我和田霞下了山岗，快步走回学校，善良的门卫张师傅开了门，提醒我们：“晚上黄河滩风大，以后早点回来。”他顺手偷偷塞给田霞点东西，我只好装作视而不见，上了二楼田霞分给我两块油炸的馍片。

不用上课的周日是轻松的，你可以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什么也不用做。但吃饭还是有必要的，一方面可以保证自己活着，另一方面，张师傅也会很高兴我们把他给准备好的早餐吃得一干二净，任何一个人都需要别人用实际行动来肯定自己的工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心准备的劳动成果没有被席卷残云一扫而光，老人家会伤心的。我们动动口就能做到的事情，何不成人之美呢?

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疾风暴雨的敲门声。“老师，还在睡懒觉呢？”学生在二楼走廊上七嘴八舌的喊着。我想起昨天和几个学生相约去邙山上摘槐花，顿时睡意全无，跳下床，边回应着说：“来了来了，稍等一下。”

我打开门，吴晓燕，吴楠，臧辉，臧梅和张军鹏五个同学便毫不客气的涌进来，叽叽喳喳地坐在床上和凳子上。张军鹏看见放在床上的吉他，用手指轻轻地依次拨动琴弦，吉他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军鹏，被给老师弄坏了！”臧辉快言快语告诫他，用手推了一下他，然后抱起吉他，把背带挂着脖子上，一副神情自得的样子。她宽大的圆脸，让眼睛显得有些小，她得意的微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们在我办公室等会儿，我去吃点早饭，马上就来。”我简单地安置了一下他们，到隔壁去叫田霞，一起下楼吃早饭。

两年的城市生活，无论从穿着还是气质上，在田霞身上几乎找不到山里人的影子了。特别是她那一头飘逸的黑发，配上她的土黄色风衣，一种潇洒大度脱颖而出，给人以深刻印象，但她心里依然保持着山里人的淳朴善良。张师傅看着田霞今天焕然一新的打扮，一边呆呆地看着她，一边给她盛饭，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本该给她盛菜的碗里，同样盛了一碗稀饭，还浑然不觉。“张师傅，你这是打算让我吃得膘肥体壮，然后回师专吗？”田霞红着脸委婉的说。张师傅一看失了态，马上回过神来，自我解嘲地说道：“老了，不中用了。”他把田霞菜碗里的稀饭倒在我碗里，给她洗了一下菜碗，重新盛好了菜。

有了田霞的存在，我就轻松多了。尽管田霞没有教我们班的课，但在学生眼里，一个美若天仙的大姐姐，远胜于一个班主任亲切。他们几个学生前呼后拥，给她说长道短，十分欢快。我们沿路往前走，一个老伯在我们前面急急忙忙走着，可能要下地干活吧。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风驰电掣，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打扮的十分时髦，或许是刚从县城回来，要炫耀一下他新买自行车，也可能是想要炫耀一下他的车技，或者兼而有之，从我们身边一闪而过。然后他回过头来，头一动不动地勾着，眼睛直直地看着田霞，足足有半分钟。他心猿意马的骑着快车，贪图身后的美景给他带来的春风得意的快乐，可是云里雾里的陶醉没有让他一帆风顺。他的自行车前轮从背后一下子撞到前面老伯的裤裆下，气的老伯气得怒目圆睁，转过身来举手就打，情急之下，年轻人解释道：“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老伯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这么大一个人，你居然没有看见？”…

邙山叫山，但并不是名副其实的山，它实则是一个不太高的岭。在邙山北坡，除了一些绿茵茵的庄稼，就是满山坡葱茏的树木。雪白的槐花小巧玲珑，点缀在这绿海之中，整个山谷都弥漫着槐花的甜香，沁人肺腑，润人心田。蜜蜂在盛开的花间忙碌地飞来飞去，一会儿悬停在花的旁边，眼馋的看着这么多诱人的花，眼花缭乱，不知道从那里下手；一会儿一头扎进花蕊间疯狂地采着花蜜，在花蜜面前，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是否婀娜多姿。它们头戴着花冠，贪婪地吸食着花蜜，震动的翅膀嗡嗡只响。个子低矮的吴楠，没有穿袜子，只穿着一双布鞋，脱下鞋子灵敏的爬上了一颗槐树。原本就有些破洞的衣服，在她看来，就是再多一个，为了让她亲爱的老师能够品尝到家乡的槐花，也是值得的。孩子们的心就像泉水一样纯净，像蓝天一样无瑕。她白皙的脸掩映在槐花与碧叶之间，越发显得眉清目秀，笑靥如花。“田老师，你会爬树吗？我从小就爬高上低，总是把衣服磨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为此没有少挨妈妈的骂。可是我一看见槐花呀野果子呀这些好吃的东西，妈妈的训诫就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说着大笑了起来。“吴楠，你别光顾着说话，注意安全。我像你们这样大的时候，也经常和小伙伴们去山上玩，不过，后来到县城上学，就没有空闲时间了。”“军鹏，接住。”吴楠话音未落，一枝槐花飘然落下，张军鹏害怕槐刺扎手，没有敢用手接。“笨死了，男子汉大丈夫，上不了树，槐花也接不住，能干点儿啥？”臧辉开玩笑埋怨说。“你不笨你试试，上面都是刺。”张军鹏面红耳赤地反驳说。“吃不吃槐花事小，安全事大，吴楠，下来吧。”我站在树下，一直关注着吴楠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个闪失。“不用担心我，我爬山上树，如履平地，再摘一些我就下来。”吴楠脚踩着一些细小的槐树枝往上攀援，树枝颤颤巍巍，我在下面胆战心惊，生怕那根树枝不堪重负。槐树的韧性和吴楠的体轻，让我提心吊胆的心随着她安全落地而松了一口气。

“田老师，给你一串槐花，你尝尝，我们这儿的槐花下饮黄河水，上受邙山日月精华，可甜了。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觉得这一特定环境里的花草树木也会格外水灵。”吴晓燕摘下一串槐花递给了田霞，夸耀着家乡的一草一木。田霞经不住吴楠的劝说，以及槐花色美味香的诱惑，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摘下两片槐花，轻轻的放在嘴里嚼了起来。她细细地品着槐花的味道，似乎是在寻找着家乡槐花的记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田老师，我们家乡的槐花，香甜可口，水分特别足。我们这里的邙山寺，香火鼎盛，也是一个值得一看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求求什么？”吴晓燕看着田霞微笑着说。“我是看破红尘的人了，即将遁入空门，哪里还有心思许愿？倒是你们班主任，求求佛拜拜神，说不定还能求出个红颜知己！”田霞一下子把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让我猝不及防。“田霞，难道这寺庙里只有撮合姻缘的神？我们也可以求一个健康平安，或许能够长命百岁呢？学生一片诚心邀请，有句话叫盛情难却，一块儿去吧？再说了，你眼前解不开的局，也许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也怂恿着田霞一道去。“我是属兔子的，也不指望长命百岁了，给家人和自己求求健康，替弟弟拜拜文曲星，倒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韩雨，我愿你活一千岁，老态龙钟，没人待见。”“农历初一、十五是邙山寺的法会日，周边的善男信女都来烧香。他们都会虔诚地前来拜佛许愿，祈求美好愿望和平安。有句话叫佛前一炷香，光明照前方。在那里我们可以拜拜文曲星，让文曲星庇佑我们像老师一样能够考上大学。”吴晓燕提起邙山寺，如数家珍。“吴晓燕，你小小年纪，挺迷信呀！”田霞对于吴晓燕的与众不同，感到有点惊讶。“我们祈求神灵保佑我们，并不是纯粹的迷信，它其实就是一种心理引导。当一个人连续遭受厄运时，往往会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意志消沉。这时他就需要一个超出他自身力量的神来帮助他走出困境，让他重新鼓起勇气，克服困难。像刘邦陈胜等过去的帝王将相，也无不借助于神的力量，完成自己的大业。让自己自信，让别人相信他就是救世主的化身从而顶礼膜拜。如果一味求神而自己不去努力，没有借助于想象中神的力量树立起自己的信心，那么神永远也帮不了我们。有句话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反复给自己鼓劲，自己就会相信能行。”吴晓燕振振有词，让我不得不佩服她思维的敏捷清晰。

我们沿着羊肠小道，一路迤逦走来。一座山门出现在眼前，山门正中上写着“邙山寺”三个楷书大字。“山门，也叫三门，中间这个门叫空门，我们所说遁入空门，就是进入这个门，我所见皆空的意思。右边叫无相门，既然所看见的都是空的，就不要去空想。左边是无作门，也就是万事皆空，什么不用做了。”吴晓燕一边介绍，一边和几个学生奔跑着走入空门，吴晓燕走无作门，我从无相门进入邙山寺。

邙山寺始建于唐朝，几经翻修。进了山门，就是天王殿和大雄宝殿。因为今天不是法会日，寺院里除了一些操外地口音的香客之外，就是几个和尚在做着日常功课。我们经过观音殿，田霞犹豫着进入殿内。只见观音菩萨方面阔耳，

慈眉善目，微闭双眼，端坐在莲花宝座上，左手托水净瓶，右手做点化状，俯视众生。田霞恭敬地站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内心祷告着，然后俯身三拜。几个学生也在菩萨面前，求菩萨保佑自己。之后我们来到文曲星像前，文曲星柳叶眉丹凤眼，颌下一绺胡须。左手拿书，右手握笔，专注于书海。“臧辉、吴楠、臧梅、军鹏，这个才是我们应该拜的神，我们站成一排，一起祈求文曲星，保佑我们中考金榜题名。”吴晓燕组织其他几个同学有模有样地许愿祈祷，毕后，田霞也为弟弟许愿，希望弟弟明年高考梦想成真。我不信佛，只相信只要自己锲而不舍，就会有所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