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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杨是最后一个走进时理之门的,前两次的经历,让他第一脚踏出前不自觉得先深吸了口气,有点像浮潜之前的准备动作。进门的一瞬间,魏杨紧闭起了双眼,调整好姿势,准备迎接又一次跌入深谷的感觉。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至少闭着眼睛的他跨出的一步,没有让他第身体感受到任何的异样,魏杨心想莫不是这破门又出什么问题了?毕竟这一路走来,他仿佛跟时理之门这种空间传送通道在冥冥中有一些违和的相克感。不论是从虎子家的客厅到止水,还是从石牢的顶端到紫竹院,命运的安排下,时理之门对于魏杨来说,远远不仅是一种来往于各处的移动手段,这里还没有算上在魏鞅的视角下被崩塌的时理之门轰飞的那次。
魏杨又等了一会,他有点担心如果现在睁眼,搞不好会看到梅若星和布雷克两个人诧异的眼神,毕竟他对于时理之门的运作机制还是一头雾水。又过了几分钟,魏杨即没有听到梅若星的声音,也没有感受到布雷克拍在他肩头的大手,于是他决定睁开双眼。
随着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深深刻入魏杨脑海的,是一片虚无的黑暗,紧接着便是那看似无尽的远端仿佛有一颗绿色的光点,正当魏杨眯起眼睛,想要在那有些刺眼的光芒中,看清这颗光斑的中心时,它以一道迅雷的速度,径直飞向魏杨。
随之而来的,是魏杨额头正中央一震强烈的刺痛,在那一瞬间,魏杨发誓自己听到了额骨碎裂的声音。这颗绿色光斑像一枚飞驰的子弹,径直打入魏杨的头部。
他整个人向后仰去,就在大约四十五度倾斜的位置,魏杨停在了半空中。在这种姿势下,他全身陷入了一种半瘫痪的状态,只有目光能在相对受限的幅度内移动。他仿佛看到从自己身后,延展出一条条红色的不规则的线条,像织网一般,延伸到前方。这让他目之所及的无尽黑暗,渐渐被红色的条纹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区域,随着其中一块区域微微亮起一片白光,魏杨整个人仿佛被拉拽了进去。
虽然魏杨也不确定是自己飞向了一片苍白,还是周围的空间向着自己扑面而来。短暂的眩晕后,魏杨面前出现一个四面纯白的房间,其中有着一股白色的雾霭,房间正中央,依稀有一架黑色的钢琴,一位身着紫色旗袍的少女,带着紫色的面纱,黝黑的皮肤光泽透亮。
修长的双手在琴键上飞舞,双目轻闭,仿佛在享受着当下的这段旋律。只是魏杨的双耳,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随着少女的双手左右飞驰,最后重重的按在琴键上,她也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晶莹剔透的紫色流沙飞速奔流着,就在少女的余光看向魏杨的瞬间,他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推力弹飞了出去。
随着魏杨再次回到黑暗的原点,他面前一块块被红色条纹分割的区域,纷纷展现出不同的情境。这次魏杨好像坐在中控台一样,浏览着陌生的一幕幕。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面前闪过,片断残垣中,魏杨看见另一个自己,正在被一群黑色的昆虫吞噬,场景一转,他面前出现一根巨大的天柱,高耸入云,在柱子的根部,一架断桥下,流淌着浓稠的红色液体,上面漂浮着一根根白色的木桩。
震惊之余,魏杨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一定程度的知觉,紧接着便是脑后的一阵瘙痒,魏杨用右手不自觉的摸向后脑,指尖最先触碰的,却是一片粘稠的物质,魏杨疑惑得延着它的边缘摸去,发现竟是一条条细如发丝的细线,向后延伸,当他的手指穿过这一片网状物质,再向里伸去时,发现他的后脑勺上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空洞。
虽然没有痛感,但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当魏杨的手指穿过头盖骨的空洞,再向内探索,触碰到一团柔软的组织时,一瞬间的痛感,让他差点失去了知觉。眼前所有的红色网格迅速回收道身后,一片虚无中,他向后飞驰,随着身后一道白光,魏杨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坚硬的石板床上。
魏杨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并无大碍后,慢慢撑着床边坐了起来。起到一半时,脑后传来一股针扎的痛感,仿佛有什么脱落了下去,魏杨用手向身后一摸,发现两根拇指粗细的黑色胶管散落在一旁,胶管顶端的两根银针还留着些许血迹,这是从自己脑后拔出的么?魏杨迟疑了一下。随后,他将两只手扶着床沿,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扑鼻而来,魏杨发现自己的上身是赤裸着的,下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腰上系着一根红色粗绳,在肚脐下方打了个粗壮的双环结。室内的光线很暗,等魏杨稍微适应了一些,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里,只有墙角放着两根一人高的烛台,上面蜡烛微弱的火光映射着背景中的石块,与其说是房间,这更像一个山洞,除了他现在坐着的这张石床,没有任何其他人工制造的物品,正前方的东口被一张不知什么动物身上的皮毛做成的门帘覆盖着。
正当魏杨想要下床走出去一探究竟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他妈是什么地方,我这是在哪?”
“谁!”魏杨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尽管刚才他已经确认过周围没有任何异样,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中年男人的声音再次出现,“先出去找个人看看,这么原始的条件,不可能是东周,估计是在哪个夏城人的家里吧。”
“你到底是谁?你在哪?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魏杨提高了声调,说实话他现在有点慌,虽然先前的经历让他至少能够确定自己生活的世界也许只是这个大千世界的一个小小部分,但这种只闻声音不见人影的恐惧感,不是能够用一般意义上的理智能够消磨殆尽的。有点像嘉年华里的鬼屋,即使大家都知道那是假的,可大多数人还是会被吓到屁滚尿流。
中年男子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周围又恢复了安静。魏杨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脑子里的问题,但总算现在没有人再在他的耳边呱噪得说着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这是,毛皮帘子的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在小跑着,由远及近。就在魏杨还没有考虑好自己是要先躺下装作昏迷还是藏在角落的灯台下的时候,一个身影挑起洞口的帘子,探身向里面张望着。
借着门口左右两侧的烛光,魏杨依稀看到一个少女的脸庞。那是一张略显消瘦的脸,苍白得即便是烛芯的火苗也没能为她添上一抹红润。女孩的脸上从两只眼睛的正下方有着两条黑色的痕迹,不知道是一种纹身,还是什么颜料涂抹的结果。也许是因为清瘦的面颊,让她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有神,在昏暗的光线下,眼低仿佛有着一丝淡淡的幽蓝。
少女看到坐在床边的魏杨,显得神情激动,她目不转睛得盯着魏杨的脸,然后稍微向后偏着头,尽量让嘴里发出的声音能够顺利的传播到外面,说道:“妈妈!快来!醒了!他醒了!”女孩脸颊上的喜悦,就像她鬓角的那根银白色发辫,随着她的话语,前后摇摆。魏杨这才注意到,女孩留着一头齐肩的深色短发,只有那根搭在左侧脸颊的小辫子是纯白的颜色,在烛光中格外耀眼。这时,从女孩身后走进一个中年女人,同样瘦弱的身材,但脸颊跟身旁的少女有着九分的相似。
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跟少女的敏捷打扮不同,她的动作更慢,也更优雅。她看着魏杨的眼神中,也闪过一阵兴奋,但很快就回归了平静。
这时,魏杨才意识到,自己还赤裸着上身。被两个女人这样盯着的经历,对他还是头一遭。这个小伙子现在脸上有点火辣辣的感觉,还好他里门口的烛台有些距离,魏杨觉得对方未必能发现他脸色上的变化。中年女人也许已经感受到空气中的那份尴尬,她在少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女孩便转身出了房间。
“请先洗漱一下,等您准备好了,请出来吃些东西吧。”女人轻声说道,然后向着魏杨行了一个姿势奇怪的礼仪,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刚才的少女端进来一盆清水,放在门边烛台一侧的石阶上,然后头也不回得先开门帘也走了出去。
魏杨一个人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他尝试着起身,但第一下左侧大腿上的肌肉有点颤抖,没有站稳,又一屁股坐在了石床上。第二次,魏杨深吸了口气,缓缓站直了身体,然后一步一挪得想着门口走去。让他奇怪的是他竟然有一种自己好久没有走过路的感觉,还有一点就是魏杨现在感受到的远高于自己习惯的视角,再一次让他确信,他现在所处的似乎又是另外一副身体。
既然如此,那这幅身体之前的主人又在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布雷克和梅若星又在干什么?带着这许多的不解,魏杨站在石阶前,双手撩起盆中的清水,洗了把脸。顿时一股铁锈味道直刺鼻孔,他干咳了几声。但胸腔的震动,伴随着整个上半身的颤抖,让他差点没有站稳。
魏杨急忙双手扶住石阶的边缘,弯着腰才勉强没有摔倒。借着烛光的反射,魏杨看见水中倒影着一副沧桑的面孔。两颊的络腮胡子有一半都已经花白,这让他有点想起了集团的祁鹿鳐,现在他的胡茬比祁总还要浓密。高耸的眼眶下面,有一双深邃的双眼,和上面一对粗重的眉毛遥相呼应。
在烛光的反射下,额头的皱纹越发明显,魏杨发誓他都快能在上面种地了。他呆呆得看着水中倒影里的这个老家伙,心里默念,“这货得有五十多岁了吧?这次怎么摊上这么个老家伙。”
这时,水中的倒影仿佛有了自己的动作,只见他怒目圆睁,冲着魏杨一脸不悦的说道:“你个哪来的臭小子,快给老子滚出去!”魏杨被这意外的一幕吓得不禁退后了几步。
“说你呢?你个混球儿,快给我过来。”男人的声音没有停歇。
这是魏杨醒来后,第二次听见这个声音了。现在他还不确定,这其中都多少是自己的幻觉。于是魏杨没有答话,而是再次慢慢凑向那个水盆。这次刚看到自己的倒影,里面的那个大胡子男人便又开始破口大骂。
魏杨只能闭上双眼,捂住耳朵,不停的摇头,意外的是这一顿操作,居然起了些作用,他能很明显得感受到男人的声音随着他动作幅度的加大而渐渐维持不住语调。魏杨又使劲晃了几次,这回差点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一阵眩晕,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总算安静了。
正当魏杨想做回石床上,喘口气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缓慢的响起,“小伙子,你给我等等,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你把头凑过来,咱们聊聊。”这次魏杨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的无奈,其中也并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躁动。于是魏杨再次尝试着将自己的脸悬停在水盆上面。
这次盆中的倒影没有让他意外的表情和言语,魏杨看到水中他的嘴唇上下震动,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仿佛他们真的隔着一层浅浅的水面。魏杨不禁将脸凑的低了些,水中倒影的脸颊在他眼里也越来越大,随着两张面孔逐渐贴近水面,魏杨渐渐能听清楚一些对方的只言片语。就在他皱起眉头,想要最大程度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听力上时,水中突然伸出两只大手,一左一右夹住魏杨的双脸,用力一拽,魏杨整个脸庞便被拖进了水里。这时他耳边清楚的听到对方说:“你个小混球儿,老子还整治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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