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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意渲染忧伤,眼眶变红,是因为沾上了黄昏时的余晖。我扯下笑容,逞强的酒窝,是对离别的失礼。
我们都是好孩子。
所以要乖乖地分别。
——以上,是鹿失在夏鸣蝉离开以后,躲在被窝里写在笔记簿里的话。
也是他最后一次,在他的“笔下王国”里书写关于夏鸣蝉的字句。
父亲去世前,对鹿失说,一定要去早安城的英瑜学院上学,就算没有觉醒灵能,他也一定可以踏进那所学院的大门。
父亲并没有说谎。
十几年前,父亲救了一个老人的性命,这个老人有个孩子,在英瑜学院当老师,凭着这层关系,鹿失可以进入英瑜。
英瑜学院是早安城最好的一座灵武学府,普通人根本进不去。
鹿失离开故土,来到早安城,带着父亲交给自己的信物,成功报了名。
随后,一个带着方框眼镜,嘴唇很厚,眼神凶巴巴的中年男人把他带出学院。
“鹿失,你可以进英瑜,但别妄想会在这里得到任何优待。”
鹿失读出了男人语气里的不耐烦,以及他眼里的鄙夷。
这人叫湘烸,是英瑜学院的老师,鹿失父亲救的老人,正是他的父亲。
鹿失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是靠真本事进入英瑜学院的,可就在来早安城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地憧憬着以后的校园生活。
湘烸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鹿失的脑袋上,浇灭了他所有的憧憬,给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离开英瑜学院,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失魂落魄的鹿失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扛着巨型棉花糖的银发小女孩。
正想跟她道歉,一个背着彩色棺椁的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跳起身,一拳打在了鹿失的鼻子上。
“砰!”
鼻血喷溅而出。
扛着巨型棉花糖的小女孩瞪了身负棺椁的小男孩一眼,慢慢走到鹿失身边,用洁白的衣袖轻轻擦拭他脸上的鼻血。
鹿失用余光瞥了小男孩一眼,心里挤满了恐惧,捂着鼻子狼狈地跑开。
他好像听到身边的人都在嘲笑他,他也在心底嘲笑着这样没用的、胆小的自己。
打在他鼻子上的拳头,彻底击溃了对于即将到来的校园生活的美好期待。
过了好久,鼻血不流了,鼻子不疼了,可是鹿失的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个第一次进城的农家少年觉得这座城市可怕极了,心里满是恐惧。
胆小作祟的消极想象,宛如可怕的病毒,控制不住地涌入心底深处。
悲哀的想象中,是自己进了学院被所有人忽视,遭受恶意的嫌弃与欺凌的画面。
隔天,鹿失来到人头攒动的英瑜学院,目之所见的一切,仿佛都被阴冷浓重的大雾所笼罩,失去了所有色彩,而他被困在大雾之央,孤单一人,逃脱不得。
就在失色的人群之中,鹿失忽然瞥见一个身影单薄的女孩。
她恰好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少年本想移开目光,初次见面的女孩却朝他轻轻点头,献上浅浅的笑颜。
一双大大的眼眸,仿佛装满了盛夏里的阳光,明亮而温暖。
失色的世界慢慢恢复斑斓,她淡淡的笑容,像一盏灯,点亮了少年的世界,给了他微薄的期待:纵使未来荆棘遍布,也依然会遇见绚烂盛开的鲜花。
这是鹿失第一次见她。
她用甜甜的笑容,杀死了少年心中的消极心绪,从此成为他追寻的光,循着光而上演的一厢奔赴,就此拉开序幕。
分班的信息贴在公告栏上,旁边是熙熙攘攘的年轻学生,鹿失没有挤进人堆,在角落里呆呆地望着一棵参天绿树上的蝉。
他最喜欢的动物就是蝉,对他来说,蝉是最认真的歌者,终其一生,都在唱着独属于夏天的歌,“聒噪得很悦耳”。
他喜欢蝉的歌声,也喜欢蝉鸣最盛的夏日,仿佛所有的忧郁悲伤,都可以被夏日独有的温柔所抚平,满心温暖。
等到人群散去,鹿失在公告栏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在他的名字旁边,是一个简单而美好的名字:夏鸣蝉。
不知道为什么,一瞅见“夏鸣蝉”三个字,鹿失就想起了在门口碰见的那个女孩,忍不住想起她甜美可爱的笑容。
他来到班里,发现和他在学院门口目光相碰的温柔女孩竟然跟自己一个班。
当他得知这姑娘的名字就叫做“夏鸣蝉”的时候,忍不住睁大了眼眸,觉得奇妙极了,心里乱扑扑的。
说是心乱,其实是他尚未真正懂得的,且找不到恰当的措辞形容的雀跃怦然。
当夜,鹿失翻开厚厚的笔记簿,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临摹趴在心头上的蝉,在漆黑的夜里,写一百首她爱唱的歌。
执笔书写内心,描绘所见的一切,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
他把厚厚的笔记簿称为“笔下世界”,一笔一划,认真记录着生活的一点一滴。
九月已末,早安城的阳光尚未变凉,只是太阳不再变得那么炙热,时常被乌云遮蔽,落下微凉的雨珠儿,淅淅沥沥。
每天放学,鹿失总要等到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慢离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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