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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星期六。
伍彩华在兰亭南站下了火车。
其实伍彩华早就应该来兰亭市一趟,第一时间就应该来,毕竟作为丁成凤的舅舅,伍彩容的哥哥,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应该第一时间到兰亭市来陪伴伍彩容的。
毕竟,成凤可以说是伍彩容的全部,伍彩华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子该如何去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兰亭市C区三曙街,飞燕小区118号502,这是伍彩容现在的住址。
上了的士,伍彩华闭上了眼睛,思绪如决堤的潮水汹涌。
伍彩华上一次来兰亭市还是在四年前,那时候她们一家还住在B区的兰芷街,当成凤升到高中之后,伍彩容坚持要将住所搬到C区去,要住到学校附近,哪怕那边租房的价格要比B区这边的房子要小,要破,每个月还要贵出300。
只有孩子上学方便,一切都是值得的,反正只要再熬三年就好,再熬三年一切都会盼出头的,至少伍彩容是这样想的。
伍彩华时常对此表示叹息,一个女人独自在大城市里将孩子拉扯到大,也属实不容易,这些年彩容的辛苦消瘦,他也是看在眼里,与彩容对比,伍彩华时常感到十分自责:自己的孩子不争气,中考踩着个普高线的边过线,花着一年几万的钱进的私立高中,到了高中里面天天浑浑噩噩的,抽烟喝酒混日子,成天不学无术。
最夸张的一段时间,老伍平均每周能接到班主任打来的三个电话,到最后老伍实在受不了了,给这孩子拉起来毒打了一顿,将他关在家里哪也不让他去,一直关了三天还不肯老实。
老伍这就火了,对着小伍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这小逼崽子要是不想读书了,就跟你爹去工地干活,省得你爹每年还要拿个几万的学费来供你,你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小伍当即就喊道:“爹,我不想读了。”
于是老伍将小伍拉到工地干了三天活,只干了三天,小伍哪里受得了这苦,叫嚷着回去读书。
最后小伍虽然还是学不进去,但是至少不调皮捣蛋了,高考考完还超常发挥有个水货三本读,老伍问小伍要不要办个酒席,小伍说爹要办你自己办,我拉不下这个脸。我这一辈子读书算是费了,只有指望我那聪明的堂妹,她读书精明啊,没准能考个清华北大的。你看她现在不就考上了兰亭七中么,那可是省重点,像我就只能读老家的汀门高中。
老伍一听这小伍话里酸溜溜的,马上变脸了,哎哟我这也是没办法啊,你爹也没本事供你去城里读书。
“你瞧瞧你,你自己都那样了,还指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呢。”小伍指着老伍的鼻子。
老伍也不敢说自己的大学生儿子了,“你说的对,你读书的时候你老妈你老爹没时间照顾你,把你一个人丢学校里面不管事了,老爹对不起你。老爹现在也不指望你成什么大材,就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小伍上大学那年,丁成凤才刚刚读高一。
现在小伍已经大三了,马上大学就要毕业了,丁成凤也马上要熬到高考,一切都要盼到头了,这日子明明就要好起来了,可这造化偏偏如此弄人。
兰亭第七中学,位于天顺路,往北呢,是天水路,往南呢,是天风路,意味着顺风顺水,可这地呢,却好像没那么顺。
三曙街就位于天风路上,从飞燕小区到兰亭七中只有四百米的距离。
“车就停这里了,你往前走个几十米就是飞燕小区。”司机对老伍说。
“哦,谢谢。”老伍回过神来。
付过车费,老伍下了车,整理自己身上穿的皮夹克——这是老伍最好的一件衣服了,一件黄色的夹克,小伍暑假的时候买给他的,老伍也不知道小家伙花了多少钱买的,那小家伙还不让问哩。
老伍是一个人来的,老伍想把小伍带过来,小伍不肯跟过来,老伍问小伍为啥不来,小伍说你傻啊,要是姑姑看到我们父子俩一起过来了,触景生情了,想着我们父子俩完完整整的,又想到自己的处境,那不是更伤心了?
老伍听完小伍这话,转念一想,诶,你还别说,这小兔崽子说的话还有点道理,这小子有点长大懂事了。老伍连忙点头称是,那你老爹就一个人过去看看你姑姑,那小伍呢,就提醒老爹,过去之后注意言辞,不要老说那些悲伤的话题。
“老头,要不要我给你买火车票?”
老伍没好气地瞪了小伍一眼,“你老爹还没有那么糊涂。”
走进小区,老伍从口袋中抄起一张皱巴巴的纸团, 将它舒展开,纸团上记录了伍彩容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这是小伍出发前帮他写好让他带上的,老伍当时还训斥小伍,写个家庭住址就够了,电话号码我能不记得吗?
老伍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停下,这鬼地方采光不好,背着光的,大白天的楼梯里都昏沉沉一片,而且看样子晚上还连个灯都没有,还要一连爬个五楼。
老伍一直在工地上干体力活,爬个五楼对他而言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只是沿途看着这蜕皮的石灰墙,老伍心中还是有些唏嘘,唉,要是换成他遇到这样的事,老伍不敢往下想了。
爬上五楼,老伍看到了有些掉漆的门牌号:502
终于到了。
老伍上前敲木门。
没有回应。
老伍更加用力的敲门。
依旧没有回应。
“彩容,是我,开门啊!”老伍在楼道上大吵大叫,惹得在501居住老太太关上了门,这几天隔壁出了事,她这502可热闹啦,吵得这501不得安息。
老伍拿出手机,拨通了伍彩容的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在房间内响起。
老伍有些纳闷了,这彩容怎么这么粗心,出门忘记还能带手机。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马上拨打了报警电话,这妹子不会想不看,在家里吞安眠药准备自杀吧?
十五分钟后,警方联系房东打开了紧闭的房门,接着,所有人都被映入眼帘的一幕吓坏了:
女人,死去的女人,一把水果刀正中那个可怜的女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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