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角落里(1 / 2)

车辆沿着山路大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我终于能看到城镇了。那就是好管镇——佳治领上最大的一座城镇。

好管镇坐落于一座大山脚下的平原上，也可以说是位于山地与平原的交汇处吧。它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很大，从山顶飞流直下的瀑布汇集而成的激流纵横贯穿了整个好管镇，无数支流同时也在此交织形成了大量的地下暗河，而这条最为宽阔的河流也被好管镇的人民亲切地誉为母亲河。凭借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气候，好管镇的经济因此得以飞速发展。

这座城镇的样貌彻底打破了我对剑与魔法的异世界的刻板印象。这无疑是一座色彩鲜明的立体现代化城镇，各式各样的基础设施应有尽有，大型体育馆和大型购物中心自然是少不了的，建筑群中时不时还能望见几栋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高楼。小镇的道路规划异常合理，宽阔的马路四通八达，而所有道路几乎都指向了小镇最中央的那一座的喷泉广场。

“好厉害！”一路上，我对这座城镇赞不绝口，就如一位懵懂的孩童趴在车窗前左顾右盼。

“喂，你到底是来自哪个时代的人啊？”坐在前排的爱丽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诶？也许是现代？”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些回答不上来，“总之，我不可能是古人吧。”

“嘿——”爱丽丝咧嘴笑了笑，“谁知道呢？”

“我只是好奇，明明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国家，为什么这里和塔西镇的差别那么大呢？”

“塔西镇？”爱丽丝若有所思，“因为那边是原生界。”

“原生界？”

“原生界在国家允许的范围之内，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规矩。原生界的居民们追求的乃是魔法第一，自然第二的原则。原生界拒绝一切与魔法无关的科技进入其中，所以那边才会看起来这么落后，就跟你所说的古人没什么区别。”

爱丽丝突然来了兴致，开始对我侃侃而谈——

“在很久以前，王国成立初期。在那个年代，世界的可利用资源其实是非常有限的，所有的资源都应以‘王都优先’为先行条件进行开采和利用，随后再依次向外逐渐递减地分配到地方各处。这也就导致了——在这片土地上，除了那些极少数能够自给自足的城镇或是交通要道以外的地区越是远离王都就越是贫困和落后。最最偏远的地区所分配到的资源将无限趋近于零，而当资源分配量递减到一个微妙的临界点时，就能以此临界点在大陆的地图上画出一道等高线一样的圆圈，那些在圆圈以外的地区所能得到的资源简直少到难以形容，那还不如干脆直接不要分配好了。于是慢慢地，人们逐渐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久而久之，原生界就这样演变成型了，而这道圆圈便是原生界的前身。

“而在物资相对富足的今天，原生界依然在拒绝着科学的进步，抵御着时代的潮流。而在原生界刚成立了不到千年，王国内突然流传起了这样的声音——生活在原生界内的居民全都是一群自私自利、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家伙。不看重大局，只为了那一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尊严而永远拒绝了进步的力量，不过是在耍孩子气罢了，他们之所以奉承魔法第一自然第二的原则，是因为他们若是不依靠魔法来改变自然的话，早就全部饿死了。”

无论是哪个世界哪个时期的历史故事，总能让我听得入神。我不禁惊叹道：“真是相当锐利的言论啊。”

“没错，历史便是如此，这在当时近乎煽动了王国与原生界对立的局面。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实际上，千百年来，原生界的大部分居民们从不认为当年的王国抛弃了他们，他们从未对王国的决策产生过质疑。只是，他们当初拒绝科学的真正理由到目前为止仍是历史学界的一大谜团，不过，历史学界的谜团就留给历史学家去解决好了。科技不进入原生界便成为了这个世界约定俗成的规矩。原生界的存在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总会有人不喜欢都市里喧闹繁忙的生活，而原生界就如同一片没被污染的净土。顺带一提，其实诺曼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若是有一天他能辞去大公爵这一职位，他便一定要去原生界过隐居生活。”

爱丽丝这详细的解释让我情不自禁地对她夸奖道：“不愧是爱丽丝小姐！像个百科全书一样。”

“嗯？可不要小看芙蕾雅小姐宝贵的遗产哦。其实这时你应该夸赞的是芙蕾雅小姐才对。”爱丽丝难以掩饰内心的高兴，在座位上左右摇摆了起来，“不过嘛，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就当你是两位一起夸喽。”

我不得不佩服爱丽丝对待芙蕾雅小姐的态度。能如此释然地面对那个将她遗弃于世间的人，换作是我，我肯定做不到。自幼无依无靠的我，孤儿院便是我的全部，曾经的我还会常常问起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能让我的父母在那个人人衣食无忧的年代将我抛弃。这也许将会是一道我永远都无法挣脱的枷锁。

“但……隐居什么的，原来诺曼还是这样的人吗？”

“哼哼——”爱丽丝笑得更加得意了，“你别看他现在这样，曾经的诺曼可是相当的潇洒呢。要不是老妈不在了，现在的诺曼估计已经带着她私奔了呢。不过这样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事与愿违，谁都改变不了。”

回想起才四十三岁的诺曼却是那副瘦骨嶙峋、风年残烛的模样，我不禁能想到芙蕾雅小姐的离去对他造成了的打击竟是如此的巨大，虽然比重更多的影响因素应该与灵魂碎片的缺失有关。

不知不觉中，车辆已经驶入了好管镇。

路上的行人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多，但其实也不少，只是算不上热闹罢了。跨越了许多形形色色的十字路口，车辆突然开始缓缓减速，似乎像是来到了目的地一样，管家将车辆停靠在了路边。

爱丽丝从车上走了下来，顺手将后排的车门打开。

“喂，还赖着不走呢？赶紧下来了！”

“嗯……嗯。”我唯唯诺诺地爬出车门，小心翼翼地踩到地上。很好，成功着陆！头一回坐小汽车，走的还是那种弯弯曲曲的山路，居然没有出现晕车的迹象，真是万幸啊！我这么想着。

“一路顺风！”爱丽丝对着驾车远去的管家挥手道别。

这时我才发现，在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蓝色的小洋伞。爱丽丝撑起了那柄小伞，转头对我微笑道：“好了，诺曼那边管家能应付得过来，现在请跟我走吧。”

“诶？原来诺曼也在这里吗？”

“这里是诺曼的地盘，他在这儿不是很正常吗？”说罢爱丽丝便开始向前迈出脚步。

“不不不。我只是见他每次都外出了好久才能回来，还以为他去的会是类似于王都之类的地方……”

“府邸里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务，而且有管家在照顾，其实根本可以不用回来的。相反的，这里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工作在进行着，好管镇对于诺曼来说就像是第二个王都一样重要。而且，最近这里不太太平，你也得小心些为好。”

“不太平？什么意思？”

爱丽丝没有回答。我们沿着大街行走了一段距离后，突然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小巷里的氛围瞬间阴冷了下来，明媚的阳光由于房屋的遮挡在这里彻底消失了，而爱丽丝依旧撑着那把蓝色的洋伞。

“莫非……人偶也需要遮阳吗？”

“那是当然。不过，现在撑伞只是为了掩饰我身上的一些比较明显的特征罢了，被发现了以后若是引发不必要的骚动那就麻烦了。”

爱丽丝说得很有道理，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人清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子里悠扬回荡着。不知走了多久，爱丽丝终于在一间敞开的小区单元门门口停下了。单元门是那种很老旧的横拉式铁栅栏门，而且看样子长年失修，门把手和铁门轨道都有一定的损坏，而且栅栏也被不知名的物体敲打变形了。

单元门旁边，还竖立着一块修补过的由霓虹灯组成的告示牌，上面用五彩斑斓的灯光赫然呈现出几个大字——“乔治炼金屋”。

“好久没有来过了呢，原来地址还没换啊。”爱丽丝呢喃道。

“这是什么地方啊……”眼前这些陈旧的设施真是令我一言难尽。

爱丽丝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炼金术士们都喜欢把自己的工作室藏在这些阴暗的角落里，搞得好像里面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咣当——

小洋伞的边缘剐蹭到金属铁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爱丽丝先我一步向里走去，而我还在门口踌躇不决。

“放心好了，这里可是正规的对外营业的工作室，不会对你做任何坏事的。”爱丽丝头也不回地向黑暗深处走去，“快跟上！”

在漆黑的建筑物里，我和爱丽丝借助着微弱的光线顺着楼梯缓缓向上移动。楼房似乎荒废了很久，四处堆满了破烂不堪的家具及一些意义不明的货箱，而在楼梯间内隐约能看见不少用来指路的箭头标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而在杂乱的货箱堆中，时不时还会突然冒出几只足够吓人一跳的老鼠。越过重重障碍，我们终于来到了一间像样的房屋门前。房门上张贴了一张醒目的纸条， 上面写着——“在这里！”

笃笃笃……

爱丽丝礼貌地敲了敲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