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回 黑风谷石勒发难 紫仙山太华救主(1 / 1)

吹羌鸣羯出世龙，五胡乱华第二雄；幸逢将军复颜色，保得真主祛危容。

且说司马睿二人正在言语，忽闻前方有人厮吼，声音如雷贯耳，响遏行云，不由变色。司马睿道：“何人长啸？此声激越非常，想来非是善类。”王导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去洛阳，终究是要往前，我等更须小心。”二人前行，至一片深谷，两旁陡峭幽深，谷内尽是黑松，风过林间，呼啸声声，如鬼哭狼嚎，煞是骇人。少时，到一处空地，忽闻女子哀叫，王导止住脚步，蹲下身来，司马睿在后，见王导如此，亦俯下身子。

二人躲在草丛，拨叶一看，见空地之上，有女数十人，皆赤身露体，一丝不挂，手脚被缚藤条，成排而坐，抽泣不已，可怜非常。又见中间置一口大锅，下生薪火，锅中沸水腾腾。司马睿小声说道：“这些女子受困于此，怕是凶多吉少，我既然撞见，应当解救。”王导忙止道：“贸然行事，恐为不妥，且看清恶人，再思解救之法。”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起，尘土飞扬，转眼见十八人打马而来，皆两鬓留发，编成步摇，皮肤白皙，眼窝深陷，黑发黑眼，不似中土人士。其中一人下马急道：“肚饿饥肠，正好杀两只双脚羊，填我胃口。”遂上前选了一个女子，从腰间抽出斩马，女子连声求饶。那人丝毫不理，只一刀，便将女子头颅砍下，登时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口中嬉笑，手上麻利，又倒提尸体，一刀劈了右手，一刀劈了左手，再横腰一斩，叮叮当当，把那四肢胸脯剁了个分明，一块块抛入锅中。

众女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更有昏死过去。另十七人一一下马，皆哈哈大笑，又有一人嚷道：“呼延莫，你这刀法差矣，莫打了十八骑的脸面。”呼延莫闻言，气道：“郭黑略，且莫讲大话，空口嗤我刀法，你耍子来看。”郭黑略闻言，也不含糊，大步走上前来，顺手提了两个女子，叠在一处，霎时抽出斩马，用力一劈，将二人拦腰斩为两段，横尸当场。众人高呼：“好刀法。”呼延莫不服，又要斩杀女子，忽一人走来，止道：“兄弟之间，莫要比气，快将死羊炖了，好与小帅一同进食，况你将羊儿全杀了，大伙如何取乐。”呼延莫闻言，遂收刀入鞘。众人将尸体开膛破肚，敲骨抽筋，一一剁碎，放入锅中炖煮，又有几人上前，选了几位貌美女子，二话不说，便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奸淫之事，可怜众女子受虐豺狼，叫天不应，喊地不灵，实是生不如死，惨不忍言。

司马睿看在眼中，气得毛发倒竖，冲冠眦裂，欲行解救。王导大惊，忙止道：“殿下若去，岂不是枉送性命，切莫露了身形。”司马睿也知凭二人之力，难敌众手，只是如此惨景，让人不堪忍受，于是埋首掩面，充耳塞听。约半盏茶工夫，又闻一声长吼，那十八人立即起身相迎，司马睿循声望去，见一人驾火焰马，戴金色盔，扎蓝丝巾，肩上铠甲护肩，身披金色麾袍，额头高耸，眉骨突出，上唇轮廓清晰，下颚须鬓浓密，双目有两环，外环灰蓝，内环棕褐，更为奇异的是两道眉毛，左高右低，不同寻常，相学有言：

两眉有高低，后贵先微贱；

高眉弯如镰，收获有粮钱。

低眉直如箭，咸平诸战乱；

面相有傲骨，必成中州主。

十八骑见此人，皆毕恭毕敬，齐呼小帅。那人下马，问道：“午食可备好？”众人答已备好，于是拢在锅旁，将人肉捞起，每人分一块，风卷残云，不多时便吃得残渣不剩。那人待众人吃饱，遂道：“不想我石勒沦落至此，使众兄弟一同受难，在这偏僻山林，食人为生，也是惭愧。”原来此人名曰石勒。

众人道：“我等誓死追随小帅。”又有呼延莫问道：“不知小帅有何打算？”石勒道：“荡阴之战，成都王得胜，迎天子入邺城，号令天下，众位兄弟可随我去投成都王，建功立业，可成一番大事。”众人闻言，皆道：“但凭小帅驱使。”石勒道：“成都王乃天子宗亲，我等投靠他处，须立个功劳，方好接纳。”又朝其中一人道：“支屈六，你有何话讲？”支屈六回道：“想我羯人，居无定所，任人欺辱，若能得一番基业，也是本族之福。小帅有意投效成都王，岂不知成都王虽挟天子，却也四面受敌，正是用人之时，我等一展武力，必受重用。”众人闻言，点头称是，石勒说道：“既然众家兄弟赞同，且各自出去，探点消息，也好商议门路。”呼延莫道：“既是如此，这些羊儿如何处置。”石勒说道：“且留在此地，待到晚食宰杀。”于是各自上马，出林而去。

司马睿见恶人走远，忙招呼王导起身，急出林来。众女子见有外人，纷纷呼道：“公子救命。”二人示意勿出声响，赶紧为众女子解开藤条，又找了些树叶蔽体，王导问：“你等哪里人氏，为何被恶人掳掠至此？”众女哭诉：“我等皆是巩县蔡家庄人，半月之前，忽来了这伙恶人，烧杀抢掠，凶残野蛮，见男子便杀，见女子便虏，我等被驱此地，白日凌辱，饿时蒸煮，视为猪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司马睿怒道：“禽兽不如的羯胡，本王有朝一日，定要杀尽此类蛮族。”王导忙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须速速离去，若恶人折回知晓，我等危在旦夕。”司马睿点头称是，遂领众人离去。

行不过数里，忽闻身后长吼，王导大惊，说道：“想是恶人已经回来，勿要停留，赶紧逃命。”司马睿催促加紧脚步，然众女子一来受困多日，行动迟缓，二来内心惊恐，慌不择路，一行人踉踉跄跄。未走数步，听得厮吼愈近，王导急道：“我等携带众女子，脚步不便，莫如弃了，方能脱困。”司马睿正色说道：“既然相弃，何必相救；既然相救，绝不相弃。”王导知司马睿为人，于是叹道：“如此看来，走是走不掉了，只有寻个隐处藏身，方为上策。”司马睿也觉如此，二人望一眼四下，尽是芊芊草木，尺树倒根。司马睿说道：“莫如寻个繁枝茂叶，躲避藏身。”王导回道：“若一两个人，倒是个妙法，然如此多人，恐易现形。”又细看四处，忽喜道：“殿下且看，那厢有个山洞。”司马睿顺眼望去，果真见二十步开外，两株大树交错而生，郁郁葱葱之后，隐有洞口，也不多想，赶紧吩咐众人入内，不许发出声响。

众人才入洞内，一阵马蹄声声，果真见十八骑到来，直吓得大气不敢出。只闻一人道：“那些个双脚羊乃我亲自绑缚，如何能脱，定是有人相救，待抓住此人，定要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又闻一人道：“山高林密，羊儿众多，想来定未走远，且须仔细搜检。”窸窸窣窣好半晌，渐渐没了动静。王导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四处一望，不见人影，又待了一会，方道：“恶人已经走远，我等速离此地。”司马睿问众女：“可识得路？”众女皆道：“我等被虏此地，已是丧胆亡魂，在林中七转八回，不识得东西南北。”司马睿问王导：“不识前路，如何是好？”王导回道：“若往前走，我等人众，行动不便，身形难藏，且林中曲折，易被恶人所擒，不如原路退回，至返照峰方有生机。”司马睿点头称是。

众人往返照峰而走，兜兜转转，来来回回，不觉有半个时辰，仍旧找不着去路。司马睿不免焦躁，急道：“如何寻不到来时之路？”众女子也是心慌，王导连忙抚慰：“殿下莫急，来时无心，故寻不着归路，乃为常事，只待用心便可。”正此时，忽闻一声长吼，一人现了身形，喝道：“哪里来的小儿，敢在本帅眼皮底下行事，教你等有来无去。”众人抬眼一看，正是石勒，皆惊心吊胆，又闻马蹄声声，十八骑现了身形，支屈六喝道：“好小子，令我等好找，今日定要抽骨扒皮，烹炖煮食。”也是司马睿反应迅速，大喊一声：“速走。”于是四散而逃，那些个女子一路尖叫，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十八骑三人一队，各自追杀，只闻得林中哀号声声，惨叫凄凄，转眼间，众女子尽被斩杀，血染山野，尸首无全，有诗为叹：

空山荡惊雷，黑云卷金乌；

鹳雀知风雨，小潭起澜波。

横眼看万里，方知人间书；

不为乱世女，生死尽无歌。

司马睿与王导无暇他顾，一路奔逃，十八骑紧随在后，穷追不舍，至一处深崖，眼见脱不得身，司马睿仰天长叹：“宁死于万丈峭壁，不屈于蛮胡之手。”便要纵身跳下，忽见一骑飞来，腾焰出芒，正是石勒，转眼便至跟前，右手勒缰，左手一扬，将司马睿提起，往后一甩，又如法炮制，将王导抛出。

二人只觉身子一轻，腾空而起，随即重重跌落在地。未及二人反应，十八骑已簇拥而上，绑了个严严实实。呼延莫喝问：“姓甚名谁？莫做无名之鬼。”司马睿不睬，王导亦不答，呼延莫气极，举刀欲取性命，被石勒喝令退下。那石勒度步上前，细看二人，忽哈哈大笑，众人不解。司马睿怒喝：“要杀便杀，莫在此故弄玄虚。”支屈六抽出斩马，喝道：“既要求死，这就成全。”石勒摆手说道：“退下。”又道：“金枝玉叶，岂能擅杀？”王导闻言，即道：“我二人乃是小吏，此话从何说起？”石勒笑道：“此话瞒得过他人，却瞒不得我，琅琊王别来无恙。”司马睿问道：“你怎识得本王？”石勒说道：“我曾事东嬴公司马腾，故认得殿下。”司马睿又问：“既知我名，你待怎样？”石勒笑道：“闻成都王四处拿你，我等兄弟，欲投成都王，正愁无功，今番得遇殿下，实乃天助我也。”王导怒道：“你这暴贼，穷凶极逆，无理奸诈，不得好死。”石勒喝道：“再敢胡言，免不得皮肉之苦。”遂令押解在后，往邺都去。

不说琅琊王危急，且说紫云山郭璞正静诵黄庭，忽心血来潮，屈指一算，早知吉凶，于是唤了太华。太华不知就里，下拜而问：“师尊唤我何事？”郭璞回道：“今番你主有难，速去紫仙山搭救，保得你主平安，立即回来，日后还有你下山之时。”太华又问：“我主何人？”郭璞回道：“你主乃琅琊王司马睿，快快去罢。”太华答应一声，便要动身，郭璞唤来又道：“此去不可妄杀，否则乱了定数，于你无益。”太华说道：“师尊且安心，徒儿去去便回。”遂驾火遁，往紫仙山去。不多时已至，太华收了火遁，但看此山：

风过千树，雨涤枫晚，水抱万山。喧豗极顶敖岸，腾云汉，拾步通欢。采灵摘星铸鼎，龙象出天坛。暮纷乱，叶落花开，好颜一色芊芊漫。

行来匆匆忘悠然，更无心，枕石沐秋岚。何不坐看归处？朝觐道，荣枯草木。雾断横图，应是桃红荆紫入目。便纵有别家柔情，挥毫难成书。

太华望四下，不见有人，自道：“我主有难，却不知何处？教我如何相见？”正忐忑间，忽闻一阵马蹄声，于是端眼遥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人人威猛，个个凶恶，又见中间驾一马，上驮有二人，手脚被缚。其中一人，龙犀入发，隆准龙颜，目光精曜，遂大呼：“此乃我主也。”于是拔腿而去。

石勒不知有人来到，领十八骑疾驰，但见岔分九岭，两旁石壁凌霄，荆紫生岚，正要探路，忽闪出一人，赶紧勒住马头，十八骑见状不妙，纷纷止步。郭黑略往前一探，见来人一丈三尺，面红如枣，赤眉髯须，双目无瞳，甚是奇异，于是大呼：“来者何人？胆敢拦我去路。”太华回道：“我乃紫云山太华是也，特为我主而来，你等放了琅琊王便是，否则休怪宝锤无情。”十八骑闻言，大笑不止，呼延莫拨马上前，说道：“不知死活的小儿，竟在我等眼前卖弄，待我试试斤两。”遂抽出斩马，只见马似猛虎，人如蛟龙，举刀朝太华便砍。

太华见刀近前，从旁一躲，呼延莫一招走空，反手又是一刀，太华只是招招架架，也不还手。郭黑略笑道：“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也敢妄谈救人。”石勒冷眼旁观，轻声令道：“我观此人，实不简单，众位兄弟莫要怠慢，呼延莫若有闪失，一齐上手，将其拿下。”又朝呼延莫喊道：“莫要轻敌，小心为好。”呼延莫打不着太华，气得哇哇大叫，哪里听得进去，左一刀，右一刀，上三下四，砍起来没完。太华待呼延莫气竭，举锤一磕，只闻“砰”的一声，呼延莫拿将不住，刀飞了出去，直惊了一身冷汗。十八骑见势不妙，一拥而上，只留支屈六，其他人围住太华，转灯儿厮杀。太华在中间，也不惧怕，来一人打一人，来一双打一双，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只见锤来刀往，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十八骑战之不下，气得哇哇大叫，也不管甚么招式，只管把兵器往身上招呼。太华手上一紧，暗中加力，把锤往空中一抛，登时狂风大作，锤身变得通红，太华抓过锤柄一舞，烈火骤起，随风而漫，远远望去，好似一条火龙，上下纷飞，打得十八骑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石勒在后，见得厉害，忙喝退众人，一拍火焰马，呼的一下，蹿上前来，大喝：“莫伤我家兄弟，石勒特来讨教。”快如闪电，举刀便砍。太华见得身手，心道：“此人好本事。”遂举锤相迎，刀锤相交，只闻“咣当”一声，各自退一步，太华心道：“石勒真神力。”石勒亦道：“此人天神下凡，怪不得十八骑不敌。”

二人心中虽犯嘀咕，手上却不敢闲着。石勒仗着火焰马，在太华四周游走，偷个空隙便是一击。太华也不急于对打，看准来势，方使锤相迎。斗十五个回合，太华忽弃了石勒，身形一闪，以迅雷不及之势，蹿至支屈六眼前。石勒道一声不好，就要追赶，却是晚了。太华举锤便打，也是支屈六机警，忙滚鞍下马，逃至夭夭。太华收了宝锤，解开司马睿二人手脚，道声：“主公受惊了。”司马睿忙道：“哪位义士，如何认得我司马睿？”太华回道：“且打发了恶贼，再来详禀主公。”司马睿说道：“贼人凶恶，须多加小心。”太华回道：“主公且走远些，莫惊了你。”遂往马后一拍，二人往西去了。

石勒见失了司马睿，登时火冒三丈，恨不得将太华抽骨扒皮，猛拍火焰马，那马奋蹄跃起，石勒举刀砍下，如泰山压顶，势若千钧。太华举锤一架，磕开大刀，喝道：“石勒，你好不识抬举，我遵师尊之命，不行杀生，故让你半分，你莫以为本事了得，得寸进尺，若惹我火起，定取你狗头。”石勒闻言，气得七窍生烟，骂道：“太华，好狗头。”说罢抡刀又砍。太华火从心起，索性祭起破天锤，只闻空中一声炸雷，风火雷电齐发，直将将打下来。石勒见得此景，面色一变，叫声不好，赶紧弃马而逃，那火焰马虽是宝马，却也架不住宝锤，登时长嘶一声，化为灰烬。石勒失了爱马，好不心痛，十八骑见得厉害，赶紧扶住石勒，择路奔逃。太华杀得性起，早将师尊之言，忘得一干二净，奋力追击，欲将石勒一伙赶尽杀绝。

石勒等人在前，见太华紧追不舍，皆是心胆俱裂，哪敢再战，至岔口，各自分散开来，往九岭而走。太华也不顾其他，只看住石勒，一个在前枉命地跑，一个在后死命地追。约有数里，至一片峡谷，名曰龙潭峡，那峡内嶂石跌宕，潭瀑交错，甚是迷人。二人追追赶赶，太华至身后，大呼：“石勒，今日教你葬身此地，以赎你滔天罪恶。”遂祭起破天锤要打，石勒见避不过，仰天长叹：“不想我石勒功业未就，竟死于此地乎。”那破天锤在空中，风火雷电齐发，便要打下，恰时升起一瓦钵，钵杂色而黑多，四际分明，厚达二分，四边灿然，在空中溜溜直转，有万道金光祥云笼罩，紧护其身，把破天锤悬在空中，只是不得下来。太华见状，大惊失色，遂收了宝锤，喝道：“谁人破我法宝？”前方忽现一人，口中唱道：

水往高处走，龙潭任遨游；

一线天无色，诸法尽虚空。

太华定睛一看，只见是位年长僧人，身长八尺，上披七衣，下穿麻鞋，手持神杵，端得是超尘拔俗，脱凡出世。那僧人合掌说道：“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你本为救人，何故又行杀生，岂不知，如来成正觉，众生堕三途，皆不出因果之外。”太华打一稽首，问道：“敢问高僧名号？”僧人回道：“老僧名号，无足挂齿，云游之人，有缘相遇，与你一般，只是救人罢了。”太华见僧人不言名号，心中不快，说道：“高僧有礼了，沙门因果之说，太华略有耳闻，只是此贼恶贯满盈，杀一人而救众生，是为仁也；为一人而毁万人，是为不仁也，高僧意欲成仁，还是成不仁？”僧人回道：“此言差矣，杀一人而救众生，乃是妄言，岂不知，众生不由一人，自有天命，若众生不得救，而杀一人已杀，是为业障，今日你杀他，明日他杀你，杀人是为有形，怨恨是为无形，有形可灭，而无形不可灭，此乃恶之本源，还望施主三思。”太华闻言，思忖片刻，怒道：“我不知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只知善便是善，恶便是恶，惩恶扬善，除奸诛邪，乃我道家根本，莫要妖言惑众，乱我心智。”僧人叹道：“只准胡人立庙，不许汉人出家，故众生不听教化，不论诸法，以致人间纷争不止，杀伐不休，如今看来，行我大道，任重而道远矣。你且去罢。”太华手指石勒，说道：“此人交于我，自会离去。”石勒闻言，大呼：“高僧救我。”僧人说道：“行善不可求来生，我不见便罢，既已遇见，怎能见死不救。”太华怒道：“此蛮胡杀人为乐，千刀万剐亦不为过，你却一心保他，如此看来，你这僧人，心无是非，好无道理。今番不论如何，我亦要拿下。”遂举锤便打，僧人也不言语，只祭了瓦钵，见一道金光，将石勒收在钵内，驾了祥云，冉冉而去，只道一声：“你乃太清门下，我不伤你，且好自为之。”

太华见僧人一语道破来历，知是高人，无奈作罢，只得去寻司马睿。不多时，见司马睿二人，于是遥呼主公。司马睿见是太华，心中大喜，待太华近前，说道：“今日若不得义士相救，我二人难逃一死，在此多谢了。”王导亦上前谢过。太华抱礼回道：“主公哪里话，太华拜过。”于是伏地而拜，司马睿赶忙扶起，疑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为主公，不知从何说起？”太华回道：“下山之时，师尊有言，道我主琅琊王有难，令我前往解救，正相认也。”司马睿闻言大喜，说道：“有你相佐，我亦无忧也。”太华问道：“主公往哪里去？”司马睿回道：“欲往洛阳，可随我去。”太华回道：“师尊命我事成回山，日后自有相逢之时。”司马睿不舍，王导劝道：“师命难违，有缘自会相见，殿下莫要忧烦。”太华作别二人，驾土遁去了，按下不提。

且说僧人出了紫仙山，将瓦钵祭起，一道金光缓缓而出，石勒现了身形，只觉浑浑噩噩，晕晕乎乎，问道：“多谢高僧相救，不知方才如何施法，只是眼中一花，便不晓人事。”僧人手捧瓦钵，笑道：“此钵名曰波罗钵，乃佛陀初成道时，四天王各献頞那山之石钵，佛受此四钵，置于左手中，右手按其上，以神力使合为一钵，载纳十方，万法不侵。”石勒拜道：“高僧何处来，敢问名号？”僧人合掌道：“云游至此，见施主有难，故相救尔，我从何而来，不说也罢，只是你往何处去，方为要紧。”石勒说道：“我困惑至此，请高僧指点一二。”僧人回道：“闻其声，观其貌，将军志度非常，其终不可量也，日后不得久居人下，只可惜命运多舛，路途坎坷，须择一明主，审时度势，方可一展手脚，成就大业。”石勒问道：“我欲投成都王，不知是否明主？还望高僧明示。”僧人说道：“内有心源，外有造化，你自当去便是，山高路远，莫忘初心。”石勒又道：“高僧既有神通，当随我同去，日后若遂其志，当广建寺庙，以传教义。”僧人笑道：“有缘自会相见，不在一朝一夕。人总当独自前行，方能识世间五味，阅万家烟火，成菩提之心。”于是作别而去，石勒寻了十八骑，一行直奔邺城，按下不提。

且说荡阴大战，成都王挟天子还都，号令四方。岂不知，天下已是大乱。河间王曾遣张方救邺，半途得知司马越败走，于是令张方折回，往踞洛阳。张方至洛阳城下，恰遇长沙王故将上官巳与别将苗愿，两方大战，上官巳哪是张方对手，未走三个回合便引兵而逃，张方也不追赶，遂入京师，太子司马覃至广阳门拜迎，张方下马扶住，一同入城，即派兵分戍城门。

才过两日，张方将羊皇后与太子废去，居然皇帝无二，作威作福，独断专行，实是天下无道。那司马越荡阴大败，逃回东海，不甘失利，即遣使者往两路去，一路往幽州，邀安北将军、幽州都督王浚起兵。王浚乃已故尚书令王沈之子，因不附成都王，素为忌惮，常有吞并之心。王浚亦视成都王为心头大患。正好司马越使者到来，正中下怀，于是联络乌桓，乌桓单于遣部酋羯朱，引兵相助，还有王浚之婿，鲜卑部酋段务勿尘率众相从。王浚得两部番兵，势焰大盛。另一路往并州，邀宁北将军、并州都督、东赢公司马腾起兵。司马腾乃东海王亲弟，哪有不肯之理，凑巧王浚遣使到来，自然答书如约。

幽、并二州将士，联合乌桓鲜卑胡骑，合得十万人，直向邺城杀去。成都王探得军情，遂与僚属日议军事，成都王道：“司马越逃奔东海，贼心不死，联结王浚、司马腾来犯邺城，不知众卿有何良策？”众僚闻言，面面相觑，不发一言。成都王怒道：“你等日食粟米，月拿俸禄，养尊处优，得享富贵，如今大敌当前，岂能不思报效，置身事外。”众僚见成都王发怒，皆惊恐万分，有司徒王戎回道：“幽、并二镇兵强马壮，且胡骑凶恶，恐难抵挡，不如讲和。”成都王闻言，面露愠色，又有石超谏道：“我等宿卫将士，加之近郡兵马，不下五万，只要坚壁不出，以逸待劳，绝不至落败。”成都王闻言，心有犹豫，半晌不言，群僚你一言，我一语，正闹哄哄间，忽有一人到来，声若洪钟，禀道：“臣有一计，可退来敌。”不知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