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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你们昨天看新闻没有？郑河分公司出事了！出大事了！听说他们分公司的总经理都被抓进去了！”
中午的食堂因为昨天的电视新闻，变得异常热闹。
“副总不是跑了吗？携款潜逃出国了，这一把手还不如二把手有觉悟！”众人毫无顾忌地调侃道，脸上堆满了幸灾乐祸的微笑。
“话说回来，他们口风够严的呀！这么大一个案子，硬是过了小半年才爆出来，要不是看电视，我都不知道！”
“别人要办案，要顺藤摸瓜，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给爆出来啊！要不然，不都跟那个副总一样跑了！只有等到案子破了，盖棺定论之后，才能让社会知道嘛。再说了，家丑不外扬，不管是粮食局还是咱们中谷储总公司，肯定也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毕竟社会影响太不好了。现在是没办法，事情闹得太大了，相瞒也瞒不住，为了给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估计也是为了杀一儆百，才会正大光明地报道出来的吧！”
“那新闻上说，一个粮库主任就贪了上亿？我的乖乖！简直想都不敢想！”
“胡主任，学到没？”
原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乱调侃，胡伟也没想到，玩笑竟然开到了自己身上。虽然心中不悦，但大家也都知道是个玩笑，胡伟也就没有当真，顺着众人的意思，也戏谑地说道：“学个屁！拿得再多，现在还不是一样，进去了，有命贪没命花，我学他干屌！你应该去问……”
话说到一半，胡伟立即闭上了嘴巴，连那个“问”字都被自己紧紧锁在了喉咙中。
“不是还有没抓到的嘛，那副总不是跑了吗？带着十多亿，到国外逍遥快活！这还不爽？”
“谁他妈放着现在好好的生活不过，去贪！去跑路！那不是有病？”胡伟不屑道，“再说了，那也得要有这胆量和本事啊！我可没有！”胡伟说着直摇头。
人群中又是一阵笑声。
“唉……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一曝光，整个郑河分公司算是彻底完了吧？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应该不光是中谷储系统内，这种事情怎么也得扯上地方粮食局！不说同流合污吧，也得是监管不力！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粮食企业！唉……郑河粮食系统要变天咯！”
“我觉得这事一出，也不光是郑河，对全国粮食系统都有影响！你想啊，这么大个典型，国家肯定要抓一抓的呀，无论是粮食局还是中谷储，必须引以为戒。看着吧，等到郑河分公司那边的事情彻底解决了，总公司就要有大动作了，到时候，我们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咯！”
“谁说不是呢！”
听到这里，众人先是陷入沉默，然后是一阵阵无奈的叹息。
透过食堂的窗户，胡伟看到白月刘墉他们正缓缓走来，于是他马上制止众人道：“行了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公开议论了，也注意点儿影响，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什么想说的，你们大家私底下说。”
尽管胡伟发话了，但他没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因为看热闹的人从不嫌事大。
胡伟走后，大家仍然乐此不疲地谈论着郑河分公司的贪腐窝案。
白月李良安他们听到这样的内容，自然是震惊不已，除了江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之外，其余三人可没有心情看热闹，他们始终眉头紧锁，心情似乎很沉重。尤其是刘墉，脸色极其难堪，饭还没吃完，便谎称没胃口，独自离开了食堂。
宿舍楼梯口，伍磊双手交抱在前，肩膀倚靠墙壁，倾斜着立在那里，无所事事。
“伍科……”尽管刘墉心情不好，但他还知道礼貌，于是简单地冲伍磊打了个招呼。
“等一下……”伍磊说完，站直身躯，看着刘墉，说道：“胡主任现在找你有点儿事，你先跟我来吧。”
伍磊说完，便径直朝办公楼转身而去。
刘墉看着他的背影，在疑惑中愣了一秒，不过很快，他也跟了上去。
“胡主任……”伍磊站在副主任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框，也不等回应，便走了进去，“他来了，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嗯！”胡伟目送伍磊离开后，慢慢走到刘墉跟前，手掌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语气和蔼地对他说：“来来来……坐坐坐，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简单聊聊。”
将刘墉请进办公室之后，他又转身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
刘墉在长沙上坐定之后，胡伟则走向办公桌，拿着茶壶又走了回来，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又放下茶壶，然后在茶几下方寻找着什么。
“刘墉啊，你知道今天叫你过来是什么事吗？”胡伟注视着刘墉，眼神中充满关怀。
“不……不知道……”刘墉木讷地摇着头。
其实，他对胡伟撒了个谎，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新闻中所发生的事，比他们任何人都早！但是今天郑河分公司的事情爆出来之后，他却极不情愿跟胡伟谈这件事。
“来，喝口水。”这时，伍磊将注满茶水的茶杯推到刘墉面前。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刘墉，然后语速很慢地说：“郑河分公司发生了贪污案，不仅中谷储系统内，也涉及到中原市粮食局……”
刘墉并没有直视胡伟，视线始终落在茶杯上，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听到胡伟这么说，他下眼睑周围的肌肉才微微蠕动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一段不愿提起的回忆。
当然，胡伟并没有发现这一细节，他继续说：“其实呢，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刘墉的视线终于看向了胡伟。
“一来呢，因为你的档案上写着，父亲是中原市粮食局局长，是吧；二来呢，这个案子刚刚浮出水面的时候，就有人联系到东洲分公司，联系到我们，询问你的情况。分公司也很明确的表示，招人用人都是通过规范的渠道、规范的流程，相关的资料记录也都有存档。同时呢，周主任也极力为你担保，告诉分公司，告诉对方，你在粮库工作认真，思想上进，没有任何问题。”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真的到现在还不知道的话，看来也是你父母有意向你隐瞒这件事，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胡伟轻轻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会儿后，继续说：“但是话说回来，毕竟都是粮食系统，最难过的，还是你自己这关！其余的你不用担心，看过你档案的人很少，周主任也再三强调过，要保密，这一点你也应该体会到了。所以这件事在粮库只是个暂时性的新闻，今后在粮库，也没人会再提起。”胡伟真诚地看着刘墉，语重心长道，“另外，这是大人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刘墉在办公室始终是一言不发，愁眉不展，胡伟安慰了一番后，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只能让他自行离开，慢慢消化。
一回到宿舍，刘墉又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就得知的那则消息——中谷储郑河分公司总经理、副总经理以及该辖区诸多直属库主任，还有省市粮食局各级人员，大大小小一共抓了近百人！作为中原市粮食局的局长，父亲也在这些人员之中！母亲也受到了牵连！
刘墉知道这件事，虽然心里有一定的负担，但他只把这当做自己的家事。现在倒好，新闻出来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心里一直以来的负担，突然演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羞耻感和负罪感。他不知道整个下午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不知不觉间，灿烂的繁星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星空下，刘墉正趴在宿舍楼的走廊围栏上。
他心中有太多的情绪无处排解，原本倾诉是最好的排解方式，但这种事，根本无法对任何人开口。昏暗的走廊上，沉重的叹息声，不时就会响起。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脸面继续待在东谷储，待在粮食系统。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辞职。
“胡主任……”伍磊急匆匆地走进副主任办公室，似乎刚生完气，身后跟着刘墉，低着头，仍旧一言不发，“您看看这个，我能力有限，没办法让他回心转意，希望您能开导开导他。”
说完，伍磊将一张A4打印纸递到胡伟面前，胡伟只瞟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示意伍磊先出去。
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胡伟才开口道：“这个东西你拿回去。”他将办公桌上的纸张推到刘墉面前，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再考虑考虑，想不明白再来找我；要是想明白了，就直接撕了冲进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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