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快点儿啊，好了没有？”

作为班长的白月，快步穿梭于4207、4208、4209三个寝室，火急火燎地催促着里面所有的男生：“尖头们！别让人家女生等太久啊！”

“小白，地点在哪儿？”钱仲上身赤膊，壮硕的躯体挂着几分赘肉，下身黑色大短裤，露出肥硕的小腿，脚上则踩着一双人字拖。高声喊完后，便从自己的床铺上胡乱摸起了一件短袖，拿在手上慢慢悠悠地从寝室走了出来。

李良安已经整理完毕，正在穿鞋，各寝室其余人等，起床的起床，穿衣的穿衣，洗脸的洗脸，梳头的梳头。只有江城，还无动于衷地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玩着游戏。

“小桃园啊……小桃园！”白月往来于三个寝室，高声重复着聚会地点，然后又对江城说：“江城，别玩了啊，准备出发了！”

最后一间寝室锁门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挤满了昏暗狭长的走廊，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白月就像赶鸭子一般，跟在众人身后，将他们赶下楼去，共同奔赴“小桃园”。

不一会儿，人群散去之后，陡然喧闹起来的楼梯间，又渐渐恢复平静，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班长，咱们是不是要买点酒啊？”人群中，有人高声问道。

“是啊，所以才叫你们搞快点儿，早点儿去搬酒啊！”白月扯着嗓子回答，“对了，你们喝什么？”

“现在这天气，就啤酒吧！”

“这最后一次聚餐，怎么也得搞两瓶白的啊！”

原来，今天是他们的毕业散伙饭！

白月带领众男生穿行于林荫小道间，这条林荫小道通往学校的北门，而北门则汇聚了学校周边几乎所有吃喝玩乐的场所。

一路上，人群嬉嬉闹闹，欢声笑语不停，仿佛是在附和树上唱歌的知了。

白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人群前方，他忍不住回头看着这群汉子——有人将短袖或背心卷起，随意露出肚腩尽情抚摸；有人脚上就挂着拖鞋，印象中，一年四季都挂着拖鞋；有人稍稍远离人群，独自前行，也有人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这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从眼角到嘴角，无不纵情绽放着笑容，这一个个极具辨识度的面孔，在多年后，恐怕依然难以忘记。

“他们是为毕业而高兴吧！是吗？”

白月并不知道答案，他静静地望着他们，眉头不由自主地蠕动，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穿过林荫小道，出北门，过马路，众人便来到一家餐馆门前。

“小桃园”三个金色的行书大字，镶嵌在红色的牌匾之中，外部整体的装修风格很有年代感，这也是学校周围为数不多的几家餐馆之一。

“几楼啊？”人群中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三楼！我们有预定，直接报我名字！”白月赶紧回答，又对身旁的众人说：“你们来几个人，跟我去对面超市搬点儿酒，其余人先上去招呼着，别让她们女生等太久。”

不一会儿，五人抱着一箱箱酒水饮料满载而归。

从超市转身那一刹那，白月被眼前的落日余晖深深地吸引了——火红的晚霞在空中层层铺开，向天际无限延伸，壮美非凡！晚霞尽头，一轮褪去耀眼光芒的巨型太阳悬挂其间，犹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摇摇欲坠。

白月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眯着眼睛稍稍向上望着天空，双手抱着一箱听装啤酒，站在原地尽情地欣赏着眼前这幅美景。他知道，这幅画面即将消失，摇摇欲坠的太阳终将坠落，一如他的大学生涯，再华丽的青春，也终将落幕！

他突然茅塞顿开，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想到这里，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再向下。此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之下，眼神中充满失落和惆怅，这忧郁的眼神似乎与空中绝美的夕阳格格不入，却又交相辉映！

良久，直到已经抵达马路对面的同学朝他高声呼喊，白月才回过神来。他左右看了一眼来往车辆，便重新迈出脚步，迅速朝对面“小桃园”走去。

“各位……”

两张大圆桌被众人围得满满当当，白月端着酒杯从人群中缓缓站起，说完这两个字后，又将众人扫视了一番，众人见状，便纷纷安静下来，自觉将这一方舞台交给白月。

“首先，感谢缘分让我们在最美好的年纪相遇相聚，要说大学意味着什么，或许对每个人而言都不一样，但要说大学收获了什么，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收获，一定是这四年的友谊！为什么呢？因为很多所谓的在大学期间的收获，以前在高中会有，以后进入社会也会有，甚至在今后很长一段人生道路上，都会有，但唯独人！唯独你们！是独一无二的！”

白月紧紧抿着嘴，轻轻点着头，默默注视着众人。众人也都表情认真地注视着他，此时，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响起了富有节奏的摩擦声，不过很快便被安静所吞没。

短暂的沉默后，白月接着说：“这四年，我们从青涩懵懂，到老奸巨猾……”白月脸上露出一丝坏笑，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引得现场一阵嘈杂。

其实，从刚才被夕阳震撼到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不让这场宴席的氛围变得沉重，最起码自己不能。既然阻挡不了分别这个结果，那就换种心态，欣然接受！

“可以说大学四年，我们一直在陪着彼此成长，这份陪伴悄无声息却意义非凡。作为半路出家的班长，我看到了你们的自私、懒惰和冷漠。”李良安言语间不经意地皱起了眉头，“但同时，作为朝夕相处的同学，我也看到了你们的单纯、真诚和善良。”然后又一板一眼地挑起眉毛，频频点头。

“可以说，我看到了所有该看的和不该看的！”白月稍作停顿之后，挤出一个滑稽的表情，然后笑着补充道，“当然这只是针对男生，毕竟女生宿舍我也进不去……”

或许白月的玩笑有些僵硬和俗气，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引导现场的气氛。所幸，现场发出的阵阵笑声，说明他成功了。

“所以，我很庆幸能够认识你们，最真实的你们。或许多年后，我会将大学里所学到的知识，所经历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但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我如论如何也忘不了！然后就是……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信任，尽管我这个班长不够称职，或许是个人魅力不够吧，这一点我以后注意！”

只可惜，没有以后了！

但白月不敢说出这句话，他怕违背自己的初衷。

“最后，四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或许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图书馆看一次书，没来得及在周末早起，没来得及去操场锻炼，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没来得及迎接毕业这一天的到来，但这一天终究还是如期而至！或许大家跟我一样，多多少少都有些遗憾，但这些都不重要！我要说的是，请大家一定记住，以往的遗憾就让它留在回忆里，丰富我们的青春！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不可能全是遗憾吧！所以，我希望从今往后，大家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希望我们都能变成各自想要的模样，希望我们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一往无前，希望我们将来能有值得我们自己骄傲一生的成就！”

窗外的天空渐渐变得深沉、深邃，头顶辉煌璀璨、绚丽夺目的吊灯俯瞰着整个包间，明亮的灯光使透明的窗户上映出众人的身影。白月发自肺腑的这番讲话，让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席上的人群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然而下一秒，整个房间突然又沸腾了！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欢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各位……”白月一手将众人声浪往下压，一手将酒杯举过头顶，等到包间再次安静下来后，他分别朝两台宴席微微颌首示意，众人也心领神会，纷纷起身，然后各自端起面前的酒杯，在一阵吱吱呀呀挪椅子的声响中，白月拔高声调继续说：“该讲的我都讲了，不该讲的都在酒里。来，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我们，毕业快乐！”

说完，他将自己的酒杯举向空中，众人见状纷纷效仿，24只酒杯在空中一同扬起。刹那间，仿佛响起了玻璃杯清脆悦耳的碰撞声，此起彼伏，继而又爆发出众人兴奋的欢呼声。

“毕业快乐……”

“干杯……”

拥挤的包间里，再次沸腾起来！

毫无疑问，接下来，便是一场肆无忌惮的狂欢！

推杯换盏间，不善言辞只顾喝酒的李良安，早已不胜酒力，歪着身子仰靠在椅子上，意识也有些模糊。他的身体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脑袋昏昏沉沉，耳边嗡嗡作响，泪腺不受控制，呼吸急促而艰难，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喉咙也频繁在蠕动，随时准备应对胃里的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