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困兽(1 / 2)

皇后区，一家面馆内。洛北民看着被女性服务人员端上桌的牛肉拉面却没有动筷子，他表情有些忧郁。这些景象被诸葛剑生看在眼里，并没有问太多的话，只是道：“吃完面条，我就得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我们以后应该还会再见到。”

洛北民点头。诸葛剑生很快就吃完一大碗牛肉拉面，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道：“味道特别好，对吧？我经常过来这里。他起身，看了眼门外，又道：“这次我来结账，我请客。你慢慢吃。”

吃完一口拉面，洛北民道：“再见，局长。”诸葛剑生露出笑容，“再见。”诸葛剑生前往收银台结账。

看着诸葛剑生的背影远去并消失，洛北民内心再次传来一阵痛苦感觉，他皱眉，内心不断涌生出恨意，他恨奎兰，恨意越来越强烈，恨意无法停止，因为奎兰欺骗了他，因为奎兰戏弄了他，把他当成傻子一样欺骗……

洛北民慢慢地吃完牛肉拉面，随后起身走出这家名为“特别好吃拉面馆”的面馆。他一个人独自在街道边散步，漫无目的地走，夜晚的风不停地在他身上吹拂而过。直到十分钟以后，洛北民已经走到另一条街道，他看着街道两边的明亮灯光，却觉得这个世界的黑暗与肮脏无处不在。

远处，一个男人拼命地朝洛北民的方向跑，与其说那个男人在飞奔，倒不如说男人正在被追赶。在那个男人身后，跟着六个右手提砍刀的凶恶男人。

六个凶恶男人，六把砍刀。

洛北民被眼前景象吸引目光，那个男人忽然被一个凶恶追赶者追上，被狠踹一脚。背部遭到狠猛踹击，那个男人躯体无法再站稳，“砰”地一声重重扑倒在街道旁边地面。

虽然被踹倒，那个男人却顾不上躯体疼痛，想要用最快速度爬起。周围，六个凶恶男人已把那个男人围住，六把砍刀对着男人躯体，令男人不敢从地面起身，只能抬头观望着六个追赶者。

“说吧，你打算怎么偿还那些欠款？”其中一个看似为首的凶恶男人问。

洛北民站在三米外，安静观察，听那些人交谈。

“还不了了……我已经没有办法还钱……”男人语气充满悲哀，“你们杀了我吧……”

看似为首的凶恶男人把砍刀的刀背架在那个男人颈部，“杀了你？你的这条贱命，根本不值300万。再加上你这半年欠的利息，你现在欠我们帮会的钱不止300万，而是600万。”

那个男人道：“那你们想怎么样？刘卫国，这是你们第四次过来追债，对我的情况一定很了解。除了我这条贱命，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们。”

被称为刘卫国的凶恶男人发出嘲讽意味浓烈的冷笑声，道：“我记得，你有一个分手不久的女朋友，叫作张霞，把她带来我们帮会……”

“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分手以后，我们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那个男人回答道。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她长得很漂亮，你只要把她带到我们帮会，剩下的事不需要你管。时间一长，她自然会乖乖地听话。”刘卫国接着道：“除了这件事，你还得帮我们杀几十个人，杀一个人就抵消10万债款，所以你得帮我们杀至少六十个人，具体的名单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

“不行。我可以帮你杀人……但是，不要把她牵涉进来，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男人半躺在地面，用一条左臂作为支撑，令躯体背部大部分离开地面，悲哀目光在六张脸上扫过。

“曲丁，这是我们老大的意思。这是老大给你的第四次机会，也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刘卫国把砍刀移开，左手上抬到半空往前挥动，“走。”另五道身影也移开砍刀，跟其离开。

背对着被称为曲丁的男人，刘卫国边走边警告道：“不要试图逃走。想一想你那些家人。我们会给你三天时间，你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那六道凶恶身影离开，那个被称为曲丁的男人慢慢从潮湿地面坐起，低头凝视街道地面。

洛北民从三米外往前走，走到曲丁身边。

“你叫曲丁？”

“你是谁？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男人曲丁从裤兜里拿出一包香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边，又把香烟递给洛北民。

“我不抽烟。谢谢。”洛北民拒绝道。

曲丁眼神哀伤，自嘲地笑了一声，按动银色金属打火机，点燃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从曲丁鼻孔里和张开的嘴里透出，“半年前，为了搞定其它的欠债，我从我所在的帮会以性命作为担保借了300万武道币。我知道我们帮会的贷款都是高利贷，利息高得吓人，但当时我有一个能够搞到大笔钱的机会，所以我才冒险向帮会贷款，可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顺利，我参与的行动失败，我没能搞到那一大笔钱。因此，我无法向帮会偿还欠款。时间一个月一个月过去，我欠的利息越来越多……到了现在，我已经又一次走到了绝路。我知道我自己很蠢，运气也特别差，我的人生现在已经一塌糊涂。很多认识我的人，都把我当成畜牲一样看待。一些所谓的亲人，变得和仇人没有区别。一些好朋友，也和我彻底断绝朋友关系。半个月前，和我在一起十四年的女朋友则和我提出分手……我爱她，但她的心终究还是变了，或许她早已不再爱我，我们分手以后，她很快就和一个我也认识的有钱男人走到一起，我看到她和那个男人就像情侣一样，举止亲密。”

洛北民双手插兜，低头看着曲丁，耐心倾听。

说完这些话，曲丁扔掉右手烟头，又点上一根新的香烟，继续讲述道：“我和张霞在一起十四年时间，我们从高中就成为情侣，那时我们只有17岁。这些年，由于各种原因，我没能与她结婚，也没能给她一个幸福的婚姻和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她和我分手了，我好像失去了很多很多东西。”

洛北民思索，道：“难道你不认为，她主动和你分手，对你反而是一件好事？”

洛北民从左边裤兜里拿出手机，右手快速点击手机屏幕，向老管家发送了一个具体位置。随后，又把手机放回左边裤兜。

“你这样想？”曲丁问。

洛北民回答道：“就算你们在一起十四年，就算人生中没有几个十四年，就算你们在一起这么久时间，她也能……在你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你……甚至，在离开你之前，她极可能就已经和另一个男人偷偷发生关系，那种肉体关系维持了很久，她也早已背叛你很久时间。这样的女人，你何必再留恋她。”

摇了摇头，曲丁道：“我也有错。我一直都爱着她，直到现在也是，我仍然爱着她。我没能给她幸福，这就是我的错误之一。我陪伴她的时间，也不够多。我既不恨她，也不怪她。”

洛北民道：“你的想法，在她的眼里，或许会显得相当可笑……你只不过，是一个能够被她利用的物体，当她能够从你身上不断获取利益，她就能够一直陪着你，当她从你身上获取到的利益越来越少，她就会想办法安全地离开你。甚至在离开你之前，她还要故意给你造成严重伤害，让你无法再与她抗衡。”

曲丁道：“你把她想得太坏了。”

洛北民抬头看着黑暗天空，道：“今天，我也被一个女人欺骗。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爱情这种东西，它的表象是甜蜜与快乐的，它的本质则是欲望与利益以及肮脏以及极端稀少的纯洁……真正纯洁的爱情，只有极少的人才能拥有……剩下的人，都只不过以爱情作为虚假肮脏的桥梁，去获取各自想要的一切……”

曲丁问：“你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为什么要把爱情看得这么黑暗？”

洛北民道：“爱情，本身就是黑暗的。因为黑暗里充满了未知，因为未知，才让人有着探索欲望。随着探索，当逐渐看清对方的模样，当逐渐看到对方的真实状态，就会想着远离对方，就会想着离开对方。为了离开对方，就会进行预谋……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洛北民又道：“你永远都不知道，另一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直到最终你死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你也无法知道……”

洛北民道：“我们这个世界，由人构成。你不仅要与人斗，你不仅要与天斗，你还要与你自己斗。我们都处在轮回之中，在一个轮回中死亡，又去往下一个轮回，永远不会停止，永远没有尽头。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你不能给你自己自由？你的痛苦，你的欲望，你的思想，构成一个最大的黑暗牢笼，将你自己困在这个最大的黑暗牢笼之中，直到死亡，你也走不出这个最大的黑暗牢笼……我也是一样，我也无法走出这个最大的黑暗牢笼……但是，我可以选择我要走的路，我可以选择我的目标……这就是我要活下去的理由……”

曲丁道：“你说的这些话，好像让我理解了一些最重要的东西。”

洛北民浅笑，“你之前，已经放弃了你自己的生命……你之前，想让那些人杀死你……”

曲丁道：“的确是这样。不过……听了你的话以后，我的想法已经改变。我要活下去……”

洛北民问：“你现在面临着最艰难最痛苦的困境，你想要怎么做？”

曲丁道：“我会按照老大的要求，去杀至少六十个人……”

洛北民问：“你的女友张霞，她已经和你分手。你会不会把她带去帮会？其实，只要你这样去做，不仅对你没有坏处，你的处境也会变得更好一些。”

曲丁道：“一个人活着，多少都要有一些底线……我想，你一定也有你的底线……有的事，可以做。有的事，一定不能做。我说过，我不恨她，我不恨张霞。”

洛北民问：“你不想把她带去帮会……这样选择的结果，会让你的处境变得极其糟糕。就算你杀了那至少六十个人，你也无法保证你的老大一定不会杀死你。”

曲丁道：“就算我杀了那至少六十个人，就算我把张霞带到帮会，难道我的老大就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