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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使长兵器的,最喜也最忌对接短兵。若是敌手水平有限,长兵则游刃有余;若是实力相当,大兵必时时提防短兵近身,所谓失势一落千丈强,没有了这以“守距”支撑的势,长兵面对短兵的死缠烂打,只得苦苦招架,若不能尽早脱身,则必败无疑。
而四臂修罗、鬼手这两位,一者以力量见长,一者以速度著称,可见鬼王千策之审时度势,算定了守将不用疲兵的道理,而且情报工作也做得可以说是相当出色了,若非对几位守将均是知根知底,他也作不出此等精明的安排。而且,凶噬鬼王一计实在妙绝,此计一成,不仅可斩杀敌将一位,还可以一翼之胜势而形成合围之势,围剿残众——
可惜算计并不是预言。靳锋靳索两兄弟的出现搅乱了千策关于第一战的所有筹谋——但鬼王自有应对之策。
靳军、靳涛在阵前不能望见,但靳展堂身在十丈有余的城楼上,心中难免大惊:远处的瘴雾中隐隐有五座大轿君临中军。
或许是鬼王千策故弄玄虚?又或者,确是五位鬼王皆至,对南疆边城势在必得?靳展堂眉头紧拧,思考起对策来。
若确是倾巢而出,向其余龙族求援已是远水难解近火之忧,只能据兵城内,倚仗这五丈厚,十八丈高的铁壁,等待城主引援兵归来;若只是些瘴尸族的障眼法,却也不得不防,因为,他们没有避虚就实的余地:这是在示敌以弱,昭示城中无能人可用,必将招至更猛烈的攻势。
看这局势,只有孤注一掷了,但愿城主大人留的后手能想作用。靳展堂一口浊气,捏碎了一块玉佩。
城中,正在巡视城内守备的靳鞍脸色微动,转身赶往城主府。“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靳鞍心中一沉。
少时,瞭望塔楼之后的主城楼上,一位身着金盔金甲的将领缓缓踱出,背里背着一张寒锋凛冽的雕弓。
此人一言不发,引动了弓上无形之弦,灵力暴催,凝成一支动矢,对准远处缓缓移动的帐子,松动了手指——
劲矢电射而出,使空气发出撕裂的哀鸣,那座帐子,应声化作一团瘴气消散——
而后四支箭矢接连飞出,五座大帐此刻皆是烟消云散,隐于人群中的鬼王千策此时却是犯了很大的难:
那金盔金甲以及那威震八方的霜凤大了,想必已是靳镇河无疑了,而此番前来本是只为试探敌军虚实,并未领麾下众将,只他一人以及鬼手、四臂修罗二将,即便敌人为再战之疲兵,他也断不敢正面撄其锋芒,毕竟南疆霸主亲自坐镇,此城非倾不死族全族之力不可破也。
于是鬼王悄然化为一团瘴气,下定决心再作打算,一连遁出十余里远后,传令收兵。
金角再度鸣响,阵前的尸族二将目光一凛,撤身抽步,遁入军中。柱天棍、惊云枪却是心情沉重。战端初开,他们二人便被压入下风,棍风势大,劈将下去却被四臂修罗四手稳稳拿捏住,猛一发力,火石长棍好几次险些脱手,那尸将近身时得势便是一通乱拳,饶是靳涛自觉皮糙肉厚,老拳落在身上也是使他叫苦不迭。而靳军,虽枪出如龙,力撼山河,但那鬼手却身形滑溜如泥鳅,枪锋所至竟然不能及其衣角,反而是敌将趁他收招变式时的空当一步踏来,或是一爪,或是一记扫堂腿,好在鬼手气力不巨,又只顾游斗,所以靳军并未负伤,但他一身的污渍和战袍上的裂口也足够说明他这一战的狼狈不堪了。
二将望着身前退走的敌手,转头对视一眼后苦笑起来。
城中,诸将也是有些吃惊:这一波敌袭怎么如此快便退去了?
“靳鞍小兄弟,此番实是仰仗你了。”待敌军尽退,靳展堂登上主城楼,对那浑身金甲的青年深作一揖。
“不敢当。只是不知城主何时才能回来主持大局,仅凭小人浅薄的功夫,操持霜凤这等灵兵利器却是力有不逮,伪装城主可解一时之难,却非长久之计……”
靳鞍,靳展堂皆是满面忧色,一时再无良方。
此时,尸族中军大帐中。
“那条金鳞龙和巨岩龙生出来的杂种,我有八成把握杀之。”鬼刀马立于座首,卒先开口,语气里有一丝危险的决绝。
“……”凶噬眼眸微动,却没有作声。袭杀武僧而不成使他颜面大失,这位高傲的鬼王一时间心中有些压抑。
“那么,此行我们能得知的,便是两个不知深浅的变数,以及南疆金鳞龙首仍镇守城中的事实。”那青年男子模样的鬼王千策一袭紫袍无风自动,深沉又平淡地叙述着。“我军势大,靳镇河决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他的求援皆由龙族领土而过,我们无法阻截。所以,依我之见,要么及早退去,要么,请我族毒瘴领余部来援——”?
鬼王千策俊秀的眼眸眼神玩味地扫视着座下苦乐不一的众将,对局势己是洞若观火。
“不知开山大人意下如何?”千策正色望向右首座上的靳定山。
“我……”身为降将,此时彼迫征讨故园,难怪靳定山心中苦闷,面色犹疑不定了。但他身在不死族,却从未受过什么冷遇,四位不死族首领,待他也是敬如上宾,其中刀马更是视他如兄弟一般,要求其余诸王尊其为鬼王,号为“开山”。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即便这些面目殊异的人是异族,他也不得不报答这一份恩情了。
“我愿为先锋,尽力为诸位拔下此城。”开山鬼王一字一顿,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沧桑。
“择取先锋,兹事体大,待毒瘴鬼王驾临之后再作定夺也不迟的。”千策似乎嗅到了靳定山的不悦,忙开口劝道。
“不,先锋一任向来由铁尸一族担当,本王责无旁贷。至于定山兄弟,留守本营即可,不必去与那些混帐作无谓之争。”刀马斩钉截铁,包揽大任,面容刚毅,气势凛然,不怒自威。
“是也,等毒瘴大人一来,尸族四王同出,定能生擒靳德,活捉靳镇河,为开山鬼王雪耻报仇!”凶噬此时也终于开口,豪情满怀。
靳定山听闻诸王言语,心中微微一暖,略一点头,再未多言。
尸族本部距南疆边城不过八千里,凭铁尸族中一流信子,不出四日可将求援羽书交至毒瘴,再有十日毒瘴便可率领部众赶到。此时也正是烽烟未起而山雨欲来。
而另一边,边城议事堂中,气氛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现在敌暗我明,我们只有先静观其变了。”易东平居第七席,沉声说道。
“依我拙见,若五日之内无大军再犯而仍有小股佯攻,则足以证明敌军大帐空虚,鬼王毒瘴并未出征。”第八席的玉英洛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
“嗯……匠三大人有何高见?”靳展堂望向第三席的铁匠。
“俺粗人一个,别的本事没有,来了豺狗,只有大锤伺候!”匠三眉毛、鬓发皆是漆黑如墨,浑如铁线,一脸金刚怒目之相。
靳展堂双目放空,似陷入了沉思。
少时,靳展堂持虎符立起,大声喝道:
“诸将听令!整备军队,两日后辰时集结,进攻尸族大帐!”
不少将领听得此令均是龙瞳一缩,惊惑不已。
“城主大人不在,面对鬼王我们难有胜算——”靳德这一番疑虑,也是堂上诸将一致的心声。
“城主,在此——“靳展堂眉间闪过一抹苦涩的笑意。
靳鞍头戴熔流金盔,身着岩铸金甲,脚踏流云金靴,身后赤血披风猎猎作响,手中寒凤大弓隐隐鸣动,缓缓从内室踱将出来。
“这一役,仰仗诸位了——“靳鞍面色肃穆,深一揖手。
“大哥,怎么突然又抢着去攻打尸族了,还让那个假城主带兵?”回营路上,靳索靳锋兄弟同行,索子对方才的安排一头雾水。
“唉——”靳锋长叹一声,“靳展堂统领方才已说过,鬼王千策已来试探一回,我们不可示敌以弱,这是请靳鞍伪装作城主震慑诸王。现在城主余威未散,正好趋势打压敌军。反而是退守会令敌人生疑——这一仗还真是步步为营啊,难怪爷爷令我们下山助边城渡过此难——”
“哎呀,听不懂。反正我们兄弟两个一起,见神杀神,见佛杀佛,还怕他什么鬼王不成!”索子哈哈一笑,抖了抖新得的将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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