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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斑斑点点的公路上，看着周围陈旧的楼房，从医疗所出来的陈晓仪正在尽快让自己适应这个新的地方，但是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感觉和新土地上的小镇相差不大，只是范围大了些平房变成了矮楼，远远的望去才能看到那些高楼大厦，这······就是郊区？
“儿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刚才检查的药让你不舒服了吗？”
身旁的吴梅桂从见到他就不停的问东问西，说的都是关心的话，虽然都是些让人耳朵生茧的话，但听到久违的熟悉声音，还是心头暖暖的。
“没事，妈，只是想了些事。”转头看向身旁的两位，都是年过四十的老人了，皮肤早就粗糙不堪，皱纹更是在每个动作下都挤了出来，半白的头发，有些消瘦的身形，身上穿着绿色的邮寄员服装，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爸的双手甚至有些抖动。
陈晓仪和自己老爹很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不同于吴梅桂那种随时都让人感觉和蔼的笑脸，陈谢磊那张一直紧绷的严肃面孔从见到他就没怎么变过，那双细细的眼睛中带着询问和思索，并不是两个人关系不好，相反，他们的父子关系很是融洽。只是长年的新土地上的生活让他变成了这副样子，陈晓仪现在的性格很大一部分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哎呦，那就好，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跑到这来了，市区的规矩多的很呢，那些执法队员来的时候可吓坏我了，带着你爸火急火燎的到了这来。”
吴梅桂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用手整理着陈晓仪身上那件已经脏的不像话的衣服，也幸亏沙土再衣服上厚厚结了一层尘，遮住了下面的血渍才没让这个关心他的老妈受到惊吓。
“你这衣服都脏成什么样了，是不是来的时候遇见什么事了？我看这两天不少执法员都出城了。”
执法员，是市区的人对塔穆斯宏殿那些队员的称呼，因为市区里的大小事务都由他们的相关部门管理，统一的组织合并了旧世纪的警察和军队，陈晓仪没有否认但是并没有将自己的那些惊心动魄的遭遇说出来。
“半路上遇见了沙尘暴，是那些队员救了我一命。”
也没在多说什么，看着松了口气的老妈，爷爷的死讯在喉咙中卡住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老爸老妈一定会很难过的······
老爸是爷爷的亲儿子，而老妈并不是老爸在成年后才认识的，新土地上的年轻女性数量并不多，大部分结婚的男人都是在三四十岁后，而爷爷为了让自己能在有生之年抱到孙子，在老妈很小的时候就收养了她，对她也像是亲女儿一样，老妈对爷爷的感情也是非常深厚的。
而现在，要将在这个消息告诉那位老人抚养长大的父母，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或许应该干脆一些直接说爷爷已经死了？或者委婉一些?
“爸，妈······”
刚想开口，一只宽厚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紧接着是陈谢磊的声音，“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离得不远。”
看着那对眼睛中隐约的黯淡，陈晓仪心中了然，这位精明的父亲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在他自己一个人狼狈的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在猜疑了，只是不敢确定。
而自己的老妈，虽然一直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但陈晓仪还是能看得出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叹息一声，沉默下来，在新土地上生存的人们······对这种事情，早就做好了接受准备，哪怕依旧无法抑制的悲伤，但这就是残酷的事实，新土地人民们其中的一条结果。
陈谢磊两人租的房子离这边并不远，隔了一条街也就，而且离着邮寄站很近，是一个老旧小区里的六层老楼，租的六楼天台可以使用，房子不大，40平米的面积，一个月也得有一千新元才能租下，这还是因为两个人和房东混熟了降下来的价格。
要知道在市区里有房子本来就不容易，租的话更是价格不菲，要不是有了几十年交情怕是价格更贵，打开吱呀作响的防盗门，三人进到了这个现在他们唯一的住所，小小的空间却被打扫的很干净，没有异味，也不显得脏乱，显然经常被细心打理。
装饰很简陋，一张大床，一个茶几，棉绒有些发柴的沙发，和从爷爷口中听过的老式台式电视机，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旧世纪的乡下农村。
“哎，进去坐啊，这可是咱自己家，别傻站着了，我去烧水。”
被吴梅桂推着进入房子，陈晓仪坐在沙发上四下打量着这个让父母住了几十年的房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疲倦的心情也在这时完全放松下来，或许，这就是家的力量吧。
陈谢磊换了双拖鞋，手上还提着一双，从衣柜里找了一身衣服一起丢给陈晓仪，“去洗个澡，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等着让你妈给你洗洗。”
陈晓仪点头应着，进到洗手间三下五除二褪去身上的脏旧的衣服，并不熟练使用着花洒，开始冲刷自己身上这几天的污垢，尘土，干涩的血液，在热水的冲刷下全部褪去，一面大镜子就在一边的墙上，陈晓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脑袋一歪，总觉得有些不对。
“我是不是······变胖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面容，但是身体好像大了一点的样子？因为在新土地上生存需要充足的体力，他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这时好像更结实了一些？
但很快便摇摇头，怎么可能呢，不瘦上几圈就算幸运了，多半是洗澡洗出错觉来了，应该是······
很快便从洗手间出来，换上了陈谢磊那一套灰背心褐短裤，手上提着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把它们交给吴梅桂而是直接丢尽了墙角的垃圾袋中。
吴梅桂看见了不由得开口，“哎，扔了干嘛，洗洗还能穿。”
陈晓仪可不像自己老妈给衣服的时候洗出一盆血水，摇头道，“全是土洗不掉了，而且破了不少洞。”
吴梅桂也没再说什么，和陈谢磊并排坐在沙发上，后者手上端着一杯热水慢慢喝着，陈晓仪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两个两人，他们的不安，他们的猜疑，他们隐隐的悲伤······
陈晓仪发现他能很好的感应到，即使陈谢磊再怎么用平静演示自己，吴梅桂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最终陈晓仪垂下眸子没再去看他们，就这样沉默着，思索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过了很久，最起码对陈晓仪来说他感觉，对面的陈谢磊率先开口了，“晓仪，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是小镇那边出事了吗。”
直入正题，陈晓仪心中想着，老爹还是老样子，即使是现在······
“对啊，你到这来是干嘛？你爷爷那边，那边没关系吗？”
吴梅桂也是急忙开口，她有些嘴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陈晓仪舔舔嘴唇长出一口气沉声说着，“小镇······被界兽袭击了······”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陈晓仪继续说着，“界兽的数量很多，而且出现的地方距离小镇很近，大家都没有防备，很快便被打乱了阵型······小镇······被毁掉了······”
没有再说话，说这么多就够了。
果然，对面的吴梅桂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双眼通红，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两行眼泪无法控制的流下，小声的抽泣在这里格外的明显，最终像是忍耐不住一样走进了洗手间，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哭泣的声音。
爷爷对于她来说，不单单只是普通的父爱那么简单，要知道在新土地上养育一个孩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多家庭为了减少开支会将自己多余的孩子卖出，或者抛弃，这是常见的事情，而爷爷却是将她抚养长大了，尽管是为了让她和陈谢磊结婚生子，但是那又怎么样？
如果没有那个老人的话，怕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死去，哪里还有现在？她很感激陈晓仪的爷爷，将他当作最尊敬的人，最爱的父亲，而现在，她的父亲，这个将她养育大的父亲，死在了太多新土地人相同的命运上了，哪怕是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她依旧无法让自己忽视痛苦。
陈晓仪没有去安慰吴梅桂，这时候发泄情绪没有问题，看向对面的陈谢磊，他依旧端着那个水杯，但是双眼已经变得空洞，神魂像是飘远，就像一座雕塑一样。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看着对面的陈晓仪像是酝酿已久一样，吐出一句话，“最起码，你还活着······”
接着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几岁，但是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陈晓仪还是能看出自己老爸好几次揉自己的眉心是在擦拭泪水。
“那就在这住下就好了，我和你妈一直留着你的位置，既然这样了，那就住下吧，在这个安全些的市区，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胆了······或许我该早早下定决心的，不只是把这里当作工作的休息点，而是把你和老爷子都接过来，呵呵。”
陈谢磊像是在自嘲，嘲笑自己的小心和警惕，在新土地上生活太久了，他已经将这种感觉当作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因为这个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他该早点下定决心的。
第一次来到这个庞然大物中工作时他便抱有警惕，即使这里的人都说这里多么的安全，将来会变得和内城区一样，他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不认为那些人所说的美好未来可以这么轻易的到来，他看见的只有这底层人民为了奋斗没日没夜的劳动，和政府的漠不关心，即使真的在建设，可三天铺一块砖都算得上快速了。
美好的未来，这种话他听了几十年了，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警觉是对的，陌生的一切都不能完全接受，就连租这个房子也只是为了有一个落脚，并没有在这里安家的打算，即使新土地上的房屋比这里危险得多。
但是对于这片无数新土地人梦想中的乌托邦，他并不感冒，所以陈谢磊没有将这里的状况自己的父亲和儿子，也是因为相信自己那自认为老练的警觉，新土地上的生活已经那么久了，怎么也比这不知全貌的地方安全，他是这么想的，但这一次却也因为这个，为他自负的想法促成了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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