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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寅才愤怒的走出议事厅便看到前方城墙上围拢一队守夜人，有人从敌楼里出来，又有人接着走入，不知他们看到了什么，各人脸上神色皆有不同。
“大剑士为何要将骑兵队全员阵亡的责任怪罪在他们自己身上，明明骑兵队是为保护我而死的，倘若面对夜鬼死战不退，拼至最后一人的勇士都无法受封骑士，那还有谁能够值得如此荣誉！”念想到骑兵队惨死而自己却进爵为子，庚寅在愤怒之余更感到无所宣泄的屈辱。
已降职为骑兵小队长的鲁德尔似乎得偿所愿，看着庚寅失落的神情笑着回应道：“受封骑士当然是一件值得追寻的事情，可与能护卫不惧日鬼、坚定站在他们身后的北国大宗子相比较，后者才是守夜人真正应该追求的荣誉。眼下您或许很难理解守夜人的选择，但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将有着许多事物远比生命更可贵。”
“我不明白。”
“您会选择成为日鬼吗？”
“不！永远也不可能。”庚寅毫不犹豫，坚定的回答道。
“看吧，既然不会选择成为日鬼，便是意味着您不也没选择永恒的生命。尽管眼下说不出具体缘由，可却做出这样的选择。骑兵队也是如此。”
“可我依旧对大剑士的做法感到愤怒，他有多太多行为都令我感到困惑，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逼迫着我接受各种难以理解的做法，到底是为何？”庚寅捏紧拳头，脸颊肌肤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打赌，在将来的无数个时刻，您会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话语和大剑士一模一样，所做的选择也会令您无数次想起大剑士。”鲁德尔看着庚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绝不可能。”不过想起大剑士没有选择接受日鬼邀约这件事，庚寅似乎有些底气不足，晃了晃脑袋，将大剑士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岔开话题问道：“他们在看什么呢？”
庚寅指向前方交头接耳的守夜人，瞧着部分人泛白的脸色，不由得十分好奇。
“您适才去到议事厅的时候，我在城门口听说老姚头捉了只夜鬼，此刻它正被关押的敌楼里，想必有的守夜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夜鬼才会如此面色难看。”
“老姚头，代替你成为一番队骑兵大队长的老姚头？”
“是的。”鲁德尔点点头。
“竟然有夜鬼出现在长城？”青儿难以置信除了红杉林间的夜鬼，竟然还有夜鬼来到长城。
“虽然只有一只，但却是被赤手空拳活捉的。”鲁德尔看向庚寅，“去看看如何？”
“该死的鬼东西，我真想立刻杀了它。”
庚寅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从石梯拾阶登上。
“喂，大伙让一让。”鲁德尔高声朝涌进敌楼的守夜人喊道，“让一让，子爵大人来了。”
守夜人见到北国大宗子后立刻躬身让出一条通道，正从里面出来的一名年轻的守夜人忍受不住体内的翻江倒涌，踉踉跄跄跑到垛口处，张开嘴对着城外一顿呕吐。
年纪大点的面色也不平静，沉默的走出敌楼，握紧腰间佩剑脚步十分沉重。
庚寅内心感受到莫名的心悸，顺着守夜人让开的通道弯腰从圆拱型石门中进去，在昏暗的火光下，他见到了利齿咬住铁栏、身上散发出令人厌恶气息的——夜鬼。
夜鬼低沉咆哮着，看着庚寅的到来不停用头撞击铁栏，墨绿色血液凝固在它脸上，脖颈处隐隐还有新的血液渗出，反射着透黑的光芒，一双白色瞳仁直勾勾盯着来人，像要夺走人的魂魄般吸引住庚寅目光。
“真是丑陋的鬼物。”
庚寅“呸”了一声，想起骑兵队的惨死，他简直想立刻抽出匕首一刀砍掉那颗比泡了半个月水还要发白又褶皱的脑袋，夜鬼的唾液顺着铁栏缓缓爬到地上，看着那双几乎被拧得绞起的手臂，指尖还不断划着铁栏，庚寅卯足力气似要发泄对某人的愤怒般，一脚踏了过去。
“嗙。”
铁栏刺耳的震动在敌楼内回响。
然而在伴随回响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震惊的声音传来：“它是，它是......”
鲁德尔比铁栏还要僵硬的面容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瞧着那件制式熟悉的麻布外套，夜鬼那令人愤恨的面孔上逐渐形成一个熟悉的影子。
“哨子！”鲁德尔为自己说出的话感到震惊。
“是哨子，四队骑兵小队的哨子。”鲁德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话说完。
“嗙。”
又是一道额头与铁栏碰撞的声音出现，夜鬼张开獠牙朝众人咆哮，墨绿色血液被撞得洒到了庚寅脚边。
“是哨子。”就在鲁德尔道明夜鬼的身份后，庚寅也将它的面孔和哨子对应了起来。此刻他才明白为何不仅仅是年轻的守夜人作呕不止，就连年长的守夜人面色也十分难看。这一切的原因竟然就是他不停辱骂、甚至想一刀将其砍死的哨子。
脖颈处两个鲜明的孔洞像极了要吞噬众人的样子，蠕动着从内渗出淋淋鲜血，不知是否真的口渴，庚寅喉咙间也在随着墨绿色液体的流出产生蠕动。
“呕。”这次跑向垛口处的不是守夜人，而是一位跌跌撞撞的少年。目睹骑兵队与夜鬼作战时，千钧一发之际尚且可以令庚寅不作多想直面地狱般的惨状，但在转危为安，意识到口口声声说要杀死的夜鬼居然就是铁栏内的哨子时，庚寅哪怕只需思考半分，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形同夜鬼的杀人犯——他仿佛看到了匕首上传来的寒芒。
——
“左丘，在白狼女逃走后庚寅一人将余下的夜鬼尽数击杀又是怎么回事？”
鲁学士想起了青儿的话，即便是守夜人要击杀夜鬼也是一件冒着危险的事，为何尚且年幼庚寅要如此做。
“我也是后来赶到红杉林向太阴族人询问后才得知，白狼女逃走后夜鬼仿佛失去指挥站在原地毫无动作。庚寅便上前杀了余下八只夜鬼。”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鲁学士的话问得毫无道理，击杀夜鬼是所有北国人该做之事，但大剑士却明白此话问的是：“为何仅仅是庚寅一个人做完的，其他太阴族人为何没帮忙。”
“在杀死夜鬼前，他还杀了一个人。”
“杀谁？”鲁学士感到不安。
“骑兵小队长。”
不知是哪里来的风，议事厅内的火焰被吹得摇摇晃晃，石柱的影子似要被搅碎，散乱的落地面上不停摆动。
“为何？”北国之主的面色第一次失去了平静。
“白狼女在骑兵小队长脖子上咬了一口，他只能乞求庚寅用匕首杀自己。也正因如此，在白狼女走后，似要让庚寅将满腔仇恨发泄出来，太阴族人并未上前帮忙，而是看着他一人杀掉余下夜鬼。”
雪女总算明白庚寅的愤怒从何而来，恐怕是内心无数次乞求大剑士赶来搭救众人，却没有得到回应，不然，骑兵队长也不至于死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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