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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婉转玉姿婷,秀外慧中何只嬣。
但得知音能解我,无堪可索与英娉。
蚩自芳等余下人都聚拢来,才将三柄剑依次拿出剑套解释道:“混夫人仿制了很多玄岳派各宗知名兵器,这三把是品相比较好的。”卓无穷虽然觉得这三把剑在大体形制上很像皎月剑,但还是怕于细微处露出破绽,毕竟来观礼的宾客,不少都是两位祖师的旧识。因此就拿起一柄就在那里依次检查团花莲纹剑首、镂空菊花纹剑格、浮雕兰草纹鞘口、胡噜藤纹护环、梅花枝纹鞘尾,见各处工艺考究,材质也可以,就道:“混夫人手艺还蛮不错……”可史星风是个喜爱兵器的人,所以她的关注点根本不在那些繁复的装饰上。她要过剑来,先和鞘掂了掂重量:“这把三十四两五钱,重了三两四钱。”拔出鞘来,又掂了掂重量后摇头道:“也重了二两多。”见剑身上有因反复折叠锻造产生的花纹也不一样:“皎月剑的是流水纹,这把是浮油纹。折叠锻打的次数不够。”将剑锋对着自己的眼睛瞄着道:“剑脊真的高了。剑锋形制也不一样,皎月剑是兰锋,不是月锋。”又用左手食指末节承住剑锷前端找平衡点,见平衡点的位置恰好,就道:“再试试刃口……”恼得卓无穷嗔道:“你要买自个儿去找混夫人!明天的场合哪个还拔出来看不成?”史星风又换一柄剑按部就班地品了起来:“也有可能。如果偷剑就是为了让我们明天在继任大典上……赖抓啊,就会要求我们拔出来。”
卓无穷心中虽然知道史星风说得在理,但还是在嘴上强争:“那你不会拦住吗?”蚩自芳也道:“那么多高功大德在,应该不敢抢剑拔出来吧?”可卓无穷又本能反应似的说道:“那么多人里也不一定都怀着好心。说不定里面就有同伙或主谋……”可转眼就看见了蚩自芳那一双不带什么善意的眸子,明显就是在嗔责:“不识好人心!”好在她还知道长幼有别,所以马上赔笑道:“我习惯啰!”蚩自芳虽然白了一眼,但显然是原谅的意思。而史星风却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五师兄、六师兄、我和玉珑,应该能护得住,大师兄、二师兄也在旁边,仪式也就那么一会儿……”卓无穷又抢道:“仪式前后也得小心。——但是我们人手不够!”固然用带有求助意味的眼神看向了三位师兄,但对面映入眼帘的,却是三个如木雕偶像般的人。
娉嬣姊妹与崔初婷虽然身体一动不动,但还是维持着怡然的微笑,善睐的眼波,呼吸的起伏。换言之,现代医学概念上的生命特征还存在。卓无穷在内的四个同门见了虽然吃惊,但说的却是:“三个人都元神出窍啰!”蚩自芳道:“不是去见师尊了吧?”史星风走来温初娉的身旁道:“要请示也不需要三个人同时去呀。”说罢、却伸出手去捏了捏温初娉吧芙蓉般的脸颊。卓无穷也走到了近前,见八师弟如此以下犯上的报复行为,就摆出了七师兄的范儿打开手嗔道:“瓜娃子!”然而史星风才要转身回去,就见卓无穷的手,竟也将温初嬣那尖巧的鼻子捏了捏。被史星风用瞪眼责问时,她只笑道:“二一千做五,哪个也不要告刁状!”气得蚩自芳骂道:“朝歪!”
且不提听雨子在心中说了多少遍:“为老不尊!”只说娉嬣姊妹和崔初婷不多时就触电般的醒了过来。固然知道蚩自芳不屑于揭露自己刚才的行为,但卓无穷还是防御班的抢先问道:“师兄们是去见师尊了吗?”嘴里说着,一双眼睛装着天真,博取怜爱的眨了眨。娉嬣姊妹当然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的真理,不过当下却并没有理会,而是如实答道:“方才师尊唤我们去,吩咐我们一定要寻回师叔的遗蜕,而且对皎月门要再三示好,十分容忍。找回皎月剑后,也交给他们。”卓无穷听罢当然是七个不服:“老子不干!说到天边我们也是平辈,凭什么我们要哈着他们?我们才是长房!”史星风更是八个不忿:“那年没砍死他们就对得起师叔了!”蚩自芳也是不怎么含糊:“我也觉得不用那么低三下四。”娉嬣姊妹虽然瞟了一眼三个师兄,但温初娉却问崔初婷道:“师尊应该不知道让古物流出海外是犯法的吧?”温初嬣又带着妒意道:“老和冷文鸿缠一块,现在能知道个甚呀!”崔初婷固然面色如常,但像是在确认一致对外般的答道:“上次元老院大会师尊没有参加,所以应该不知此项提案。”所以卓无穷甘拜下风地叹声道:“山外青山天外天呐!”
又不提听雨子在心中如何赞叹三位师祖高人一筹,只说蚩自芳、卓无穷、史星风选好了代替的剑。然而形制的外表虽然可以蒙混过凡胎肉眼,但作为法宝所负有的灵气,不仅能让有道者感知出来,而且还那么独一无二。不过蚩自芳和她两个师弟却不显得窘迫,从容将剑回鞘后,就递给了崔初婷:“还要三位师兄注入师叔灵炁。”崔初婷接过见来,含笑道:“我宗并非炼器派,少量炁便可以假乱真。”说罢、只左手水平横握住剑,右手掐二指剑诀道:“道之为物,惟炁则灵!”念罢,将二指点在了剑鞘上。娉嬣姊妹随后也同样掐了诀,二指分别点在了剑首和鞘尾。也不见什么华光泛起,也没有什么彩气运行,然而一股不可名状的压迫感,将一只翩翩要落崔初婷花簪的蝴蝶,瞬间就推了开去。
史星风见三位师兄注炁已了,就去捡了块石头来,要过剑拔出就劈。固然这一剑不显得势大力猛,但火星蹦起之后,那块石头还是应声由中间而分裂开来。史星风拿二指探了探与石头接触的刃口,见没有卷刃,就叹声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打过三位师兄!”还来不及苦思凝想阿基里斯悖论破解之法,就被卓无穷戳了一指头:“你怎么不说打过师尊呢!”夺了剑收回鞘中,却对娉嬣姊妹道:“能不能布个结界?因为不可能总让三位师兄看护旌麾殿,怕‘妙’字辈弟子不敌。有了结界我们至少有赶到的时间。”崔初婷却道:“不劳师兄、师弟费心,方才我已布下玄光阵,”固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所透出的自信,足以让卓无穷安心将剑放进旌麾殿了。
次日平明,曙光伴着朝霞照亮了已经开始忙碌的观宇。昨天被雨打落的花,现在依旧在沐浴着晨露。蝴蝶还不见翩翩身影,但紫燕开始了林中翻飞。由于院中较大的空地,都被青年道人摆放上了八仙桌和条凳,所以懒懒地狸猫,就去了旌麾殿廊檐下趴着打哈欠。可不多时,几个青年女道人拿着梯子、提着浆糊、捧着对联来到殿门前张贴,七手八脚贴好,由小师祖冷霓做总审念道:“云淡风轻、行霹雳英雄事;月华日曜、照慈悲烈士心。”一知半解地念罢,就又抱着狸猫,和两个姐姐换地方充长辈去了。而卓无穷却没有管教三个小师弟,也并没有在指挥打扫内外的女道,摆放果品的弟子,而是在观门的桌前那馒头屑喂鸽子。当然,喂鸽子的同时,也在对临时充做账房先生的径明子道:“最好让接引的弟子把他们安排在一桌,不行也不用勉强,别闹出节外生枝。”径明子现在有些炁亏,所以白寻常递给一个小瓷瓶道:“炁还是要养的,七师祖学不得。”径明子拱手谢了,但也不敢得罪就在面前的卓无穷,故此就成了几个是而已。然而即便如此,却还是被同病相恨的卓无穷,夺了剩下的药去。
一院合众有条不紊将事宜都准备好了,才度给小冷霓捧了几句哏,门外山崖下就跃身上来一位。这人一身黑缎子面寿纹外衣,一脸礼教贵族的心气,脑后还有一条金钱鼠尾的小辫子和三缕短髯在随风微动。观门口是妙柯和妙峨充当迎宾,所以见人上来,就忙拱手问讯道:“无量寿福!包先生来得早!”包先生的大圆脸上却显得很不受用,拱了拱手不满道:“长生天保佑!不过元老我可不比那些提笼架鸟的秧子,早课后就走着来了!”然而进门的姿态,却分明就是皇城大爷独有的斜肩方步。妙柯、妙峨才度摇头哂笑半晌,山崖上又出现了一个身着长袍、头戴白帽、下颚棕髯、后背大刀的深目高鼻壮年汉子。妙柯、妙峨便忙上前见礼道:“无量寿福!迈阿訇请观内用茶!”迈阿訇虽然身形壮硕,但面容却很和善,还了个抚胸礼道:“和达赐福!”
固然妙柯和妙峨对包先生有所嘲笑,而包先生送的礼也不过是块镀金怀表,但娉嬣姊妹和崔初婷却对其礼遇得紧:“元老远来,有失远迎!”对送了两块羊脂玉籽料的迈阿訇也寒暄了几句,但没有邀着同上三清阁:“星风师弟与阿訇奉茶。”迈阿訇并没有马上坐下饮茶,而是去了旌麾殿,用不足以打扰到他人的语声,高诵了一遍流云散客和皎月真人的友善和功绩。这样的举动当然令小冷霓三姐妹好奇:“风姐姐,大胡子叔说的什么呀?好像和你有时候说的一样。”史星风作了一个静声的手势,将三个孩子引离旌麾殿门前,就胡噜了一下小冷霓的脑袋笑道:“都是金山语,但还是不一样的。”从旁几个闲暇的女道也问了:“天方清贞怎么也来了?还有那个辫子先生有啥可劳动三位长首师祖陪同的来历?”可回答的却是卓无穷那带着高傲的语声:“流云祖师和皎月祖师随恪靖侯平定西域时周全过迈阿訇的门宦,也和迈家祖上论过修行方法与制度。比如我们的济危金就是跟他们学的。——那个包元老倒也有点本事,不过还是靠的忠王后裔行走。毕竟祖师对忠王之死有愧,所以才给他点面子。”
由于迈阿訇还在旌麾殿里诵赞词,因此下三清阁的包先生,也只能被娉嬣姊妹引来主席桌喝茶。对三个不知道怎么论辈分的小女孩夸了几句,就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而后叫板起唱似的长叹一声。卓无穷现在也没什么事,所以在闲心的驱使下,就配合地问道:“元老何故长吁短叹?”包先生继续着一脸愁容道:“我叹这国怎么就乱成如此地步!就是老爱太后临朝时,也没有像这样啊!什么民主共和,什么大冢宰,什么革命党,什么都督,闹得国无宁日!还不如大家伙儿一起给皇上办差那时候好呢!”卓无穷本着气人不偿命的目的道:“大冢宰不是要改元建号了吗。到时候元老恢复王爵,定能成为社稷之臣……”包元老听了她这话后,果然大怒道:“那个悖逆奴才,窃国小丑,也不怕龙口衔珠掉下来砸死他!”
包元老本来还要将童氏皇朝末代废帝夸成鸟生鱼汤,可听见门口高声报道:“白华山普济寺实空法师,紫府山罗睺寺惟拿上人,牙门山报国寺至善长老,陵阳山化城寺宏恩主持,内兰纳曼阁寺帕奥尊者到!”五个身形各异,衣着各色,口音各声的人,以同一种信仰聊了进来。所以娉嬣姊妹就有理由撇下要发“衣带诏”复辟的包元老。等菩提释门五大派代表从三清阁下来,迈阿訇以歌颂完毕出来旌麾殿。但他是一个人独自而来,也不像包元老那般有事要说,所以就黯然去了下席坐了。包元老本来也去搭讪说了几句,但见迈阿訇不甚想理睬,就去纠缠那五个菩提释门去了。确当五个菩提释门要被撩拨得犯嗔戒时,门口又高声传报道:“玄岳派上清、灵宝、龙虎、重阳、真大、太一、纯阳、玄玄、混元各宗主真人到!”这些道士进院后只是给崔初婷和五个菩提释门施了稽首礼,受了回礼就往三清阁上去了。卓无穷、史星风才要发嗔,门口传报声又起:“玄岳派洞灵宗王先生,通玄宗金真人,净明宗孟真人,玉华宗无真人,冲虚宗李真人,云梦泽玄微派冷子滢小姐、冷子润公子到!”
无清柳虽然和游长缨平辈论交,但也和娉嬣姊妹、崔初婷多年熟识。所以见礼毕,就悄声对崔初婷道:“我们慢他们一步来是不想使其有内斗的口实。”崔初婷淡然一笑:“大局为重也是师尊所望……”带着小冷霓三个,陪着说到三清阁外,门口传报声再起:“江南西道盟寨仡辽小姐,黔中道盟寨卯简小姐,剑南道盟蒙优小姐,齐云山萨先生,景福山葛先生到,黄山仙都观向空子,庐山太虚观登凌子,雁山未来寺无一居士到!”玄岳各旧宗的人见,这一批来人都是些没有道统的小门杂派,所以就拿好欺负的颜玉珑讥讽道:“贵宗虽是新起,然则朋友倒也包罗十家呀!”颜玉珑生性柔弱,自然不会反唇相讥。但过不多时,门口的传报声就给对方重大一击:“云锦山天师府玉玑子都管,发云山玉虚观和光子都管,赤城山丈人观韶霞子都管,三茅山万宁宫金元子都管,东岳仁圣宫紫微真人,南岳昭圣宫同尘真人,西岳愿圣宫玉宁真人,北岳玄圣宫行虚真人,中岳崇圣宫演道真人,玄岳掌教程真人!”如是者传报多次,需要被监视的可疑人也都到了。
妙峨和妙柯听见门内继任大典的鼓乐声响起,紧张的心情就顿时放松了许多。然而才度双双舒了一口气,山崖上偏偏又立了一个紫袍金冠的俏丽身影。固然记得与之从未谋面,但感觉上却是莫名地似曾相识,尤其是那像被花一样拈在柔薙般玉手里的皎月剑。两个不及疑惑拱手相问,那舒缓到恍惚地自己报道:“贫道宿轩、字圣锦,道号:皎月先生。”固然她说得惟恍惟惚,但一字一句带来的震撼,妙峨和妙柯真的久久难以平复:“何处妖人,敢来冒充我家祖师?!”喝声起处,太乙流云掌的身法已经展开。两个道者本已有了以死捍卫门户尊严的决心,然而躲过剑锋的随进一招“白云出岫本无心”,却打得这有祖师宝剑的人口吐嫣红。
看不起包元老,并不代表两个师兄弟没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家这套太乙流云掌的确是玄岳派秘术之一, 但以自身的修为,能打得创宗立派的祖师吐血,也未免太过不可思议。师兄弟两个还没有回过神时,蚩自芳、白寻常、卓无穷、史星风、颜玉珑及听雨子、冲凌子、径明子都跃墙出了来。一行人见了这副光景,当然也是疑惑不已,由心直口快的史星风问道:“你们打的?”妙柯如实答了。所以加了不少戒心的卓无穷便带着挑衅意味道:“一事不二主,就有劳二位后生拿下她啰。”不及自称宿轩的人发出怒骂,妙峨、妙柯就闪身到了面前。虽然这字她加了小心,又有皎月剑在手,但妙峨又只是一招“飞云深处可擒龙”夺下了皎月剑,而后妙柯使出一招“黑云如墨压城围”将人拿住了。
卓无穷见人已被擒拿,就完全放松地舒了一口气道:“呼~还以为其中有谋嘞!”白寻常上前就封住了宿圣锦遗蜕的几处大穴,和蚩自芳接过了人押着。而史星风则拿过皎月剑做了确认,然后将刃口顶着宿圣锦遗蜕的脖子喝道:“你是哪里来的恶贼?敢盗取我们师叔的遗蜕!——快说!”当卓无穷还在思忖诱供的说辞时,宿圣锦遗蜕的嘴里却带着惊恐呻吟道:“我……我是均州城外乱坟岗里的冤魂,几天前……被个青衣道士所拿住,昨天把我附在这尸体上,叫我……上山像刚才那么说。”颜玉珑见她说了,就忙让史星风拿开剑:“八师兄……别伤了师叔遗蜕……”可史星风收回剑才要嗔颜玉珑时,一股巨大的能量却从宿圣锦遗蜕里勃然而出,将在场的皎云弟子都震飞了开去。正是:本已探囊随取物,却成劲敌恶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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