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他醒了，是带着一副毫不惊讶的表情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了。他所构想的无非有梦到的这么糟，现实生活对他来说也许更令人揪心和痛苦：在他看来，貌似没人愿意设身处地地了解对方，大家没有统一的道德标准，即使最温柔的人也只是自私自利的混账...人们甚至不愿意互相误解，每个人都只与自己头脑中虚构出来的幻影交往而非另一个真实而独立的人，简而言之，只认为他们以为的。大家勾心斗角，患得患失，在真诚中混杂虚伪、在青睐中刺入谎言、在居高临下的霸凌中掺杂虚伪的同情：自命不凡的混蛋们在得了好处后总还不忘卖乖。他这时或许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刚完全意识到：人，天生就是这么个卑鄙的玩意，无论一个人有多高尚，无论一个人遇到的人有多高尚，只要相遇，即为带有利益计算的可耻交易。他这样带着毫无波澜的麻木表情，眼睛里最后的一丝火苗也被扑灭了。他善良，可从来都不单纯，不如羔羊般温驯良善，恰恰相反，他复杂之至、矛盾至极。在曾经如此年轻的年纪里就已经变得离群索居，因自己的偏执而孤身一人。也许自己曾经是他人眼里的一头畜牲：一头按自己意志一意孤行的畜牲；自己也把其他人当做畜牲：全都是软弱的家畜：可现在抛弃这些想法又有什么用，人们不会因此互相谅解。只求上帝开恩让他们忘掉一切，或者和自己和解。又或者只能求魔鬼让这一切灰飞烟灭，让它们像腐烂的尸体一样溶解在土地里。“让以前的事都过去吧，和以前的世界一刀两断”。他的心仿佛被万条锁链禁锢着，被压迫得喘不过来气。他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想起起码还有最后一件满足他对自由意志向往的事情可以做。他从柜子里取回了一样东西，放在了上衣兜中，重新躺回了被窝里。ＵU看书 wwｗ.uukanｓhu.com这时，挂钟敲了十下。他平静，达观地等着，等待着夜晚悄无声息的降临，再次等待着那痛苦的沉思时刻——也许今天没有，也许今天就会结束。对人生价值无谓的思考，对美好邂逅的虚假幻想，反正如今各种思考都该通通覆灭，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压根不愿再去想它们。“人生没有意义，本身也没有意义。宇宙不会在意我是否存在，也没人会在意；再没有一位可爱的女孩可以不顾一切地爱上我，哪怕是少得可怜的怜悯——就像那该死的冬阳……我不需要”，他想着，不禁又冷笑了一声，“什么鬼东西，想这些还有什么必要呢。”

“还是什么都不想最舒坦，你说呢？”，他看了看远处的月亮，哼起了一首悠扬的歌。这次月亮带着温柔的眼光，只是静静地瞧着他。

挂钟敲了十二下，他笑了起来，月光下的他狰狞得宛如一只白般若。“是时候啦”，他想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像那个什么维特...只不过，我更快活，更像只不正派的畜牲，嘿嘿。”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倒像面对心爱的人由衷地对自己散发出慨叹的表情，他确实想起，曾经有位女孩对他笑靥如花，而今已杳无音讯，也不再可能。他又无奈地笑了笑，这笑容少了方才的狂妄，已然在里凝结了悲哀。“咔哒”，给枪上好膛后，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压得死死的。他的脸色变得比月光还要惨白，但握着扳机的手没抖一下。“我现在，马上就要去旅行了...去美国...星光之城，请记得永远为我闪耀”。

他开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