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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游子行（14）
趁着刘客舟还拖着那位跟在祁元茗身后的眼线，祁元茗悄然无声地出了一趟扁壶镇，去到那条被南北两地列为禁忌的“沙楼路”。
城门上有不少汪清海布下的看守，深入沙楼路的道上恐怕还藏着不少负责探索的斥候。
至少，光是用看的就能感觉到，这儿的兵力部署与校场上所见的懒散截然不同。
祁元茗背着饭天景绕着瞭望台与巡逻队的死角走了两圈，对这些人的实力也有了个大概了解。三百余普通小卒，十八个能接住他一招不昏死的，三个能接他两招的，一个勉强够到了七境的将领。那位将领看着眼熟，似乎就是那夜跟在汪清海身边粗脖子红脸的副手。
派出的斥候估计有十余枚，祁元茗爬到瞭望台的高点后还能观察到那些斥候留下的行迹。
这仗势跟那日汪清海带兵设下埋伏包围波旬道时的规模差不多了，但一如既往的，精兵的数量少的可怜，那破旧的校场也确实不像能练出好兵的地方。
“这里人可真多啊。”饭天景趴在祁元茗耳边嘟囔，“我们早上去那校场也只看到了十个人。”
祁元茗小声说：“这里是被南北两方明令废弃了的地方，在这儿部署太多兵力，在北方的人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部署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就这等质量的杂兵，恐怕会被北方铁骑们用半日就踏碎。”
即使是祁守宿梦想北上灭康复靖，也没胆子在这个口子明晃晃地布置那么多兵力，况且还都是些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杂兵——
原来如此！祁元茗突然明白了，正是因为汪清海不能在这儿动太多手脚，所以他必须要找个遮掩的幌子去迷惑北方那头看管沙楼路的人。
断了扁壶镇未来希望的人贩子团体，不就是一个极好的靶子？
祁元茗猜测，与其说这群人是在替汪清海找藏在沙楼路上的波旬道，不如说这些人只是假借了找人贩子的名头，实际上说在守望二十几年前的扁壶镇，那场在南北祸乱中第一个失守的扁壶镇。
扁壶镇上不断丢失的小孩，名声隐蔽却在汪清海眼里功法高超的波旬道，扁壶镇里头的禁忌传闻石林娘娘，还有这空空如也的校场，没有纪律的军营，软弱的兵士们，以及这扁壶镇城墙上多到数不清的眼睛。这一切就快要被串联起来形成一幅清晰的画作，但仍然缺少了关键的一块。
汪清海若是确实跟这波旬道有所关联，那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帮着这一伙做拐子做人牙子的贼人呢？卖掉了那些孩子能给汪清海带去什么吗？横竖不过几两到几十两到孩子，在这镇上，对他一枚里正而言，究竟有何意义呢？只是为了让他在沙楼门前布置更多的兵力吗？
扁壶镇上兵士，数量相对青壶镇而言少得可怜，质量又差得出奇，沙楼路又早已失去了意义，汪清海在这里执着些什么呢。
而汪清海不顾露出马脚也要祈求祁元茗留下，帮他剿灭那个与他合作的波旬道，又究竟是为了何。
祁元茗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他得潜进沙楼路里头一探究竟。
“我硌到你的脖子了吗？”饭天景问。
“没有，只是觉得一阵恶寒罢了。接着我得走快点，你可抓牢我的脖子吧，别被我一不留神甩出去了。”祁元茗想了片刻，又改口道，“也不用担心，你这重量我估计也很难甩出去。”
祁元茗自认是在宽慰饭天景，却不想被饭天景反手锁住喉咙勒了一把。饭天景吃得多力气也大，祁元茗难得吃了点小苦头。
祁元茗垂着头不再多言，快步翻出沙楼门，借着灌木与那些繁盛的树叶做遮挡，往那沙楼路的深处去了。即使是带上了饭天景，祁元茗也只用了饭天景背两首诗的时间便穿越了五里长的小林子，终于逃进了瞭望台上没法轻易观察到的深林。
扁壶镇以北的方位里头，都是些百年老树了，正逢春天，这些百年老树郁郁葱葱，灌木也新长出嫩叶来，可适合让人窝在这地方隐藏自己的踪迹了。
祁元茗将饭天景放下来让她自己走，他则是蹲下身，以手触地，掏出一把软土，凝神细看。
饭天景没见过这种茂盛到能把人整个藏起来的林子，得了祁元茗的许可后便学着祁元茗的样子东摸摸西看看的，她还被灌木丛里的一只焰尾狐狸给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有东西！会跑会跳！红色的！”饭天景跑回祁元茗背后，弓着背。
祁元茗一直分着神留意着饭天景那儿的动静，自然知道她是被什么吓到了，他拍了拍饭天景的脑袋，说：“那是狐狸，南方的狐狸大多是黄的红的，北方冷些的地方还有白的狐狸。”
“你二师伯身边那个红衣服的姑娘，冬天围在脖子上的便是雪狐狸的皮，能够御寒。”
饭天景稀奇道：“倒是在悬壶峰上没有见过。”
饭天景顿了顿，终于鼓足了勇气说：“我以前还是见那些细长细长的，没有脚的动物多，或者就是那种有很多脚的东西。”
小脸还是有些白，但是身子已经不如以往那般会直接瘫软了。见饭天景已经能在谈起一部分她的过去时不再犯从前的毛病，祁元茗揉了揉饭天景的脑袋，放轻声音：“回头我替你去武蛮牛那小子那讨一个活的给你玩便是了。”
祁元茗想了会儿又补充了句煞风景的：“你不过一个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没见过狐狸也很正常。”
饭天景被一句话惹恼，哪还有什么惨白的小脸蛋，红光立马爬满这张脸。
她努力挪开了祁元茗的手，不满道：“我自己问二师伯去要便是了，还想卖我人情呢，没门，哼哼。”
说完又觉得自己先前有些大惊小怪了，摸了摸鼻子，赶紧跑开，蹲在别处埋着脸害燥，反思自己又输给祁元茗一截，日后她可不能再承祁元茗这点小恩小惠了，一定要透过这层表象去看祁元茗那浑浊又无情的内里，要好好地去恨祁元茗讨厌祁元茗。
祁元茗见饭天景终于又恢复正常了，无声叹气，复又蹲回去查看这林子。
祁元茗带着饭天景再深入了十五里，走了快一个时辰，祁元茗也没能找到波旬道的踪迹。
悬壶峰上春不眠只教他们练剑跟做人，而回到了歇息的地方，还有祁守宿派来教他权术、侦查、杀人、茶道、佛经、经学等等的老师。
祁元茗自认他不会被一点简单的伪装给迷了眼，但他确实没能找到人类长居于此的痕迹。
树林里传来沙沙声，这是人走动时踩在树叶上发出的声音，来人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饭天景紧紧靠在树边，犹豫着要不要把手里的祁门红扔给祁元茗。但祁元茗却混不在意，那模样倒是让饭天景略松一口气。
从巨树后走出来的人是他们早些时候刚见过面的柳三刀，他居然也深入到了沙楼路里头：“如你所见，这儿根本没有所谓的波旬道。”
“我比你们要早进来一会儿，我带的人也多，已经快把半个沙楼路摸干净了。七个斥候已经全部打晕了，你要的话回头就都交给你了。”
不愧是柳絮阁里头的三把手，动作竟如此迅速，怪不得祁守宿挖空了心思都想留他在祁家，还要想办法逼祁元茗收下他。
祁元茗点了点头，道：“或许波旬道的本身便是个骗局。那五个波旬道的贼人也只是汪清海派出的障眼法。”
祁元茗仍然不解：“但他是为了什么呢？ www.uukanshu.cｏm”大费周章将祁元茗卷进这起事儿里，究竟为何？如此迫切地想要向祁元茗献上自己的脑袋吗？而那些失踪的孩子们又去了哪里？那夜被绑住的小姑娘又是什么来头？她身上的伤不会骗人，在被“波旬道”掳走前，她早就受到长年累月的“优待”了。
柳三刀倒不着急，他还有闲心卸下自己的包袱在里头翻找东西，边找边说：“能为了什么呢？我可是老早就让我手下的亲信把最重要的东西告诉你了。”
柳三刀找出一块被他包得仔仔细细的嫩豆腐，只是他疾步穿越深林，难免将这嫩豆腐碰碎了不少。
饭天景战战兢兢，她立刻想起了那个痛哭流涕的豆花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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